第40章
“华麒！”宋星语在舞台上叫他。
“妈，那我先回去做事了。”
“嗯。加油！”
华麒跑上台的背影都透出一股雀跃，宋星语见他这幅喜形于色的模样，忍不住揶揄道：“是不是你爸妈刚夸你了？”
华麒嗯了一声，居然还害羞了。
“瞧你这样，不知道还以为你在谈恋爱。”
“我倒是想谈啊。你不给机会有什么办法。”一说到撩妹的话题，华麒马上又活过来。嬉皮笑脸对着宋星语抛媚眼。
“你们在说什么谈恋爱？你们两谈恋爱了？”邵惟走过来，只捡了半截话听。这回换宋星语脸红了。
“什么谈恋爱，你听错了。都是兄弟，兄弟对吧？”宋星语大大咧咧搂了华麒肩膀一下，那故作大方的样子反而显得更奇怪，不过她本人浑然不觉。
华麒摇摇头，抖开宋星语的手。一边走开一边摇头晃脑地说：“这就叫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哟！”
邵惟完全在状况外，“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别理他。钱坤一家人来了吗？”
“刚给我打了电话说马上就到。”
“他父母见过我和华麒，所以待会我们不方便出面。等下有个环节是邀请志愿者上台，需要你做个托，把钱坤拱上台。我给每个志愿者争取了1000块钱的奖金。钱坤很在意钱，你可以用这个理由说服他。”
活动正式开始，前面是例行的讲座与自由咨询时间。邵惟一直陪着钱家人去跟现场的心理医生做咨询。
医生的建议主要还是父母的陪伴，得知他在家里已经两年足不出户，医生看他父母的眼神都带着责备。
“网瘾看似只是孩子的问题，但实际上是全家要一起共同解决的困难。你们把他锁在家里，对外不承认孩子在家，这样只会让孩子与社会更加脱节……”
医生说话的全程，钱坤都在低头看手机。不管医生是向着他说话，还是批评他，在他耳朵里都只是一阵嗡嗡声。
今天他本来不愿意出来的，是父母拿电脑威胁他，说他如果不来就砸掉他的电脑。他这才委曲求全。
这种什么心理座谈会，老生常谈，他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不外乎让他多出去运动，多找兴趣目标。这不是废话吗？他如果有别的兴趣爱好还用得着每天在这打怪推塔吗？
在场有很多中小学生，是学校组织集体集体参与。有两个小学生在会场追追打打的时候，绊到钱坤的脚险些摔一跤。钱坤本来没想搭理，结果对方回头还对他做个鬼脸，“腿伸那么长干嘛！白发鬼。”
钱坤一下就被点着了，一把拽住对方衣领，拎着他耳朵骂道：“你个小瘪三。再说一遍。”
小孩痛得哇哇大哭，老师赶过来把孩子从他手下解救下来。“你干嘛？一个大人怎么跟小孩子计较？”
“计不计较我说了算，他撞到我身上不道歉还骂人。我替他爸妈教教他。”
“他做的不对，你可以告诉我，再怎么说也不应该动手。他多大，你多大？你这不以大欺小吗？”
钱爸钱妈后知后觉儿子闯祸，点头哈腰替他向人道歉。老师一边责备地瞪着他们，一边护着自己学生走回班级。
旁边看热闹的路人朝着钱坤指指点点。
“这人怎么打小孩啊！”
“他头发眉毛都是白的，还戴着口罩，是不是有什么传染病啊？”
钱坤看着爸妈弯下来的腰，还有无数支指着自己的手。他的身体止不住在颤抖。
钱坤希望自己面前能马上出现一个时空门，让他穿回他的游戏世界里。那里没有人看不起他，没有人能管制住他，甚至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他可以为所欲为，扮演任何他想要做的角色。那里才是他的归宿，而不是这个虚伪冷漠的世界！
就在他准备逃离此地时，舞台上突然响起主持人的声音。
“接下来是我们的社会实验环节，今天我们将在现场邀请三位志愿者，在我身后的透明玻璃小房间里坐上三个小时。你们不可以带手机或者任何电子设备进去，里面有书，纸笔，DIY材料包和各类桌游。你们可自由安排做什么，期间路人会给你们写上第一印象评价，只要你们呆满三个小时收集完评价就算任务完成。有没有人自愿参与？”
人群中赵也和徐健先后站起，他们隔着密密麻麻的人群彼此对视了一眼，并不知道对方就是自己网路上的偶像和追随者。这个所谓“志愿者”是宋星语以主办方身份拜托老师们提前安排的，是也只能是赵也和徐健。
“好，请我们四中，还有天民小学的代表上台来。”主持人将他们请上台，“还有最后一位志愿者。有没有人报名？”
邵惟举起钱坤的手。
钱坤触电一般甩开他，“你干嘛？”
“去试试。三小时离开电子产品，这对你来说是戒掉网瘾最好的起点。”
“对啊。儿子去试一下吧！”钱爸爸钱妈妈也觉得机会难得，换个地方，他们都不一定能给孩子提供这种不接触电子产品的真空环境。
“我不去。”钱坤想也没想拒绝。
邵惟附在他耳边小声说，“据我所知，公司事后会给每个志愿者一千块钱奖金。坐三个小时而已，1000块钱，想想你父母多辛苦才能赚到。你不是一直想为他们做点事吗？”
“真的……有1000块钱？”
“如果他们不给你，我给你。”
钱坤没来得及想太多就上台了，因为钱对他的诱惑太大。
他是什么时候意识到钱很重要？是孤身去省外上大学被人欺负的时候？不，似乎更早。在他被人叫做“卖油饼家的儿子”的时候，在知道父母起早贪黑一个月买不起同学脚上一双鞋的时候，在发现网上一个限量手办娃娃可以抵他家一套房的时候。钱坤过早知道了钱的重要性。
他恐惧贫瘠，渴望金钱，急迫地想赚钱改变父母的生活。可哪怕是个派传单的兼职，都不得不面对其他人看白化病人异样的眼光。几番尝试受挫，最终他选择逃避进网络世界。
他太想赚钱了，太想向父母证明自己的价值。而这一切只需要在那个小房子里坐上三个小时。
虽然没有手机电脑很痛苦，但是为了父母，他相信自己能挺过来这份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