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再见
终于清醒了一些，余升拿出手机，看着母亲打来的十几个未接电话，回拨了过去，可是电话并未接通。
余升虽然有些担心，叹了口气，拦下一辆出租车，决定先去见见林欣。
看着窗外的灯火，余升觉得有些发冷。
一阵阵眩晕感传来，余升用力揉了揉太阳穴。
“老板，要是想吐就吐在后面袋子里，吐车上要单独付清洁费。”
余升强睁着眼睛，担心自己一觉睡过去。
终于到了原来的家，明明只隔了三天，余升却感觉像是已经数十载一样，这个房子竟然这么陌生。
还没有走到，远远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求求你，小欣…”
余升眉头一皱，快步走了过去，只见母亲正跪在门口对着屋里喊。
“你干什么？”
余升心里一阵怒火。
傅文婕回头一看，哭喊着说：“我想求小欣原谅你爸。”
“你赶紧起来。”
余升愤怒地拉起母亲。
可是母亲仍旧不起来。
“小欣，求求你求求你。”
余升强忍住怒气，掏出钥匙准备开门，发现锁已经换过。
看着母亲这副样子，余升怒吼道：“林欣，你给我开门。”
“你们滚好吧，这是我家，不要在我家门口装可怜，你们打人的时候不是挺厉害的吗？”
余升拉起母亲，喊道：“你回去等我。”
母亲还想下跪，可是余升又是一阵怒吼：“回去。”
母亲悻悻地下了楼。
余升留在原地，再也忍不住，坐在门口台阶上，没有说话。
准备抽烟，却发现烟盒里只剩下一根，还沾了点汤水。
点起烟，余升猛地吸了一口，一瞬间似乎苍老了几十岁。
余升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盯着门口。
可是直到第二天，林欣也没开门。
屋里，林欣透过猫眼看着余升，满心烦躁。
林欣坐在沙发上，手机响个不停。
“喂，林欣啊，房子到底怎么样了？再不行，这个单我们可接不了了，卖出去的房子我们都要负责的，你这三天两头闹可不行。”
林欣烦躁地说：“马上就好了，警察已经在处理了。”
“…那行，再联系，我看看一会带人过去看看。”
挂断电话，又是一阵铃声，林欣烦躁地拿起手机一看，一个带着红心的特别联系人弹了出来。
林欣激动地差点窒息。
“喂，君回，你终于开机了，我都吓死了，还以为你不理我了…呜呜呜…你吓我了，电话也打不通，公司那边也不说你的消息…呜呜呜…你怎么样了…你不知道…他们都欺负我…还打我…”
林欣激动地一边哭一边说。
“君回…我想你了…”
“乖，我也想你了。”
林欣抽泣了两声：“嗯，我想见到你，马上就见到你。”
“嗯，过来吧，我让阿强给你定了机票，等过几天签证一下来，你就来好不好。”
林欣高兴地几乎跳起来。
“好，好，我要见你，呜呜呜…”
“乖了。”
“那个君回，我跟余升已经离婚了，余泽归我带，你介意吗？要是介意的话我就…”
方君回打断说：“傻丫头，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喜欢还来不及呢，一起带过来吧。”
“嗯嗯嗯，你真好君回，余泽很乖，到时候你一定很喜欢。”
“好，你的都好。”
“嗯，老公，我好想你，你那边怎么样了。”
“我这边…都安排好了…别担心了。”
刚说完，电话那头便传来模糊的几声外语。
随后电话就被挂断。
林欣心里一紧，赶紧回拨了过去，可是没人接听。
林欣又试了几次，还是没人接听。
“怎么回事，君回出事了！”
就在林欣急得跳脚的时候，方君回的电话终于打了过来。
林欣赶紧接通。
“喂，君回，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事？我刚才听到有人讲话，语气不太好的样子，你没事吧，我好害怕…君回，老公…”
“傻丫头，没事，就是…没事，真没事，你看，我这不好好的吗？”
说着，方君回便打开了视频。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再次看到魂牵梦萦的方君回，林欣喜极而泣。
虽然只是视频，但是也足够解相思之苦了。
“君回…老公…呜呜呜…我想你了。”
方君回一笑，摸了摸镜头。
“乖了，我也想你了。”
视频中，方君回的样子明显憔悴了不少，这让林欣心痛不已。
“嗯嗯，刚才什么事？能跟我说一下吗？”
方君回眉头微皱，明显犹豫了一下，笑着说：“没事，真的。”
林欣有些心疼地看着方君回说：“老公，我爱你，想跟你一起分担，告诉我好吗？”
方君回舒心一笑，说：“我更爱你，所以希望你和小公主一样，无忧无虑，放心吧，小事，我已经搞定了，你啊，就带着孩子等着过来，好好经营我们的小世界，好吗？”
面对方君回的笑容，林欣终于笑了，认真地点了点头。
“嗯，我听老公的。”
“嗯，对了，有两件事，想和你说一下。”
“老公你说。”
“我们出国的事情，还是别和班里其他同学说，行吗？因为我这边刚过来，事情真的很多，而且我不喜欢他们说你闲话。”
林欣点了点头，答应道：“嗯，我跟班里其他同学联系也不多，这些天也在忙，放心吧，我不和他们说。”
“嗯，还有件事，和你商量一下，希望你理解。”
“嗯，老公你说。”
方君回犹豫了一下，说：“就是爸妈他们，能不能晚点过来。我这边还没完全稳定，怕没什么时间照顾他们。”
林欣笑了笑说：“没问题的，老公，其实你现在让我爸妈他们过去他们也不习惯的，别担心了老公，我来跟他们说。”
“嗯，谢谢你了，小欣，你真好。”
面对方君回的夸赞，林欣心里甜滋滋的。
“不用谢，老公，这是我应该做的。”
“嗯，那我让阿强跟你联系，赶紧搞好签证，我这几天去买点日用品，等你过来，装饰我们的新家。”
这一刻，林欣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恨不得立刻飞到这个男人身边。
“嗯，老公，我爱你。”
“我也爱你。”
方君回笑了笑，说：“我还要跑几个地方，可能没时间给你打电话，等你签证搞好，我再联系你。”
“好的，老公。”
“嗯，那你挂吧。”
“不要，老公挂。”
“你挂。”
“老公挂。”
“又不听话了，你挂。”
林欣急得又要哭出来。
“老公挂。”
方君回无奈地笑了笑点头答应：“好好好，记得想我，过些天见。”
眼见方君回要挂断视频，林欣又急得不行。
“老公…”
“怎么了？”
“我…”
林欣摇了摇头，看着一脸憔悴的方君回，不省心耽误他的时间，只能忍住思念。
“没事，老公挂吧。”
“嗯，再见。”
视频挂断，林欣在再也忍不住，眼泪直流。
不知过了多久，林欣才缓和下来。
“赶紧把房子卖了，办签证，不能耽误老公的时间。”
就在这时，阿强的电话打了过来。
林欣赶紧接通。
“喂，嫂子。”
林欣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怎么了？”
“…咳，是这样的，签证再有一个星期左右就能下来了，刚方总让我配着时间给您订机票，你看什么时候合适。”
一听签证有着落，林欣很高兴。
“越快越好，你看呢，我也不是很懂。”
“行，那我先定周末吧，这样时间自由一些。”
“行的，我还需要准备什么吗？”
“不用的，手续我这边办，你收拾行李就行，一会我把注意事项发过去，有些物品不能携带，注意一下就行。”
“好的，谢谢你了阿强。”
“不客气，你是老板娘，应该的。”
“嗯，那我等你消息。”
“好的，额…”
林欣突然听出阿强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是不是有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
“…有个小事，老板娘我还是和你提前说一下。”
“你说？”
“就是，这次的机票方总让我定的是商务舱，可是…”
阿强突然又沉默了下来。
“老板娘，能不能换成经济舱，公司账上已经没多少钱了。”
林欣心里一惊，连忙问：“是不是出事了？”
“方总本来嘱咐我不要说的，可您是老板娘，我觉得还是跟您说一下好。要不然到了那边，经济紧张，肯定会影响您和方总的夫妻感情的。”
联想到方君回刚才的样子，林欣这才想通了。
“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君回那边出事了？”
“嗯，前些天那批货被海关扣了，没能按时交货，被罚款不说，还要赔偿违约金，一下子损失至少几百万，本来公司拓展海外市场就投入了不少，资金一直很紧张，这下公司内部周转都成问题了，这个月员工工资都还差40万。”
“可是方总他跟我再三嘱咐说不能告诉你，还说怕您不习惯坐飞机，想让您坐的舒服一些，一定要订商务舱，可是现在整个公司都在缩减开支，我这才擅自跟您商量能不能换成经济舱。”
林欣感动的同时又心疼不已。
“没事，经济舱就很好了，就订经济舱吧。”
“好的，谢谢老板娘体谅。”
“是我太没用了，一直都是靠你们安排。”
“千万别这么说，您是老板娘，那我先去订机票和酒店了。”
“好的，谢谢。”
挂断电话，林欣久久不能平静。
思前想后，还是拨通了方君回的视频。
相比十几分钟前，方君回的脸上更加疲惫了一些。
但是看着林欣，方君回还是温柔地笑了笑。
“喂，小欣，怎么了？”
“老公，公司资金紧张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林欣心疼地问。
方君回一下子僵住。
“是阿强告诉你了？”
“老公，这种事我想和你一起承担，我不想看到你一个人这么累，这么辛苦。”
“傻丫头，也没多大事，你别听阿强瞎说，回头我就把他开了。”
“老公，我想和你一起承担面对，好吗？以后我们要一起生活的，我也想帮你分担一些。”
方君回顿住，叹了口气：“真没多大事，我这边找几个朋友看看能不能解决，实在不行就省点就是了，公司哪里省不出几十万块钱，放心吧。”
看着方君一个人坐在凌乱的办公室里，背后漆黑的夜空格外冷清。
“老公，这40万我来出。”
方君回一愣，说：“不行，让你出钱，那我也太失败了，不行，你别说了。”
林欣急得都快哭出来。
“老公，我想帮你。护照，签证什么的钱都是你帮忙出的，现在公司需要钱，我怎么能不拿一点呢？”
“小欣，你听话，40万对于公司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你本来就没有多少钱，自己留着，这点钱我自己会想办法，随便借一下就有了，你别操心了。”
“我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可是老公，你要是这么点忙都不让我帮，那我过去还有什么意思？老公，你是不是嫌我没用？”
方君回急忙摇头：“怎么会？我只是…只是不想让你操心。”
“那就让我做点事好不好？老公？如果你不收这钱，那我就不过去了。”
方君回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你这…唉…”
“老公…好不好？”
方君回左右为难，犹豫了半天，说：“算我借你的，回头我让阿强收钱后给你开张借条，下个月回款了就先还你。”
“老公…”
林欣还想坚持，可是方君回严肃说：“不行我就不要了。”
这下子轮到林欣说不出话来，面对方君回如此贴心的话语，林欣心里无比甜蜜幸福。
“好，我听老公的。”
方君回一笑，说：“乖了，回头我骂阿强去，这么点小事还麻烦你。”
“哎呀，你别，他也是好心。”
“看到老板娘，老板的话都不听了，开了拉倒。”
“老公，不怪他，你要是真的开了，我就成罪人了。”
“唉，你就是心软。”
“嘿嘿，也不是啦，对了老公，你那边怎么天这么黑。”
“有时差啊，你那边白天，我这边刚好是晚上，现在正好凌晨一点。”
“啊，凌晨一点，那你还不睡觉？”
“嗨，还有一点事，搞完了就睡。”
“那我不耽误你了，你快搞吧。”
“没事的，跟你说话特别提神，说一天也不累。”
林欣虽然一万个不愿意挂断，但看着方君回，还是心疼地不行。
“不不不，老公你先睡，过几天我就过去了，身体重要。”
“那…好吧，听老婆的，你挂吧，再见。”
林欣对着视频摆了摆手摇着脑袋撒娇道：“不要，老公先挂。”
“老婆先挂。”
“老公挂。”
两人像是刚恋爱的小情侣一样，又腻歪了一阵，林欣才依依不舍地看着方君回挂断视频。
想起方君回刚才满是关怀的话，林欣开心地抱着手机原地转起了圈。
“不行，得赶紧把房子卖了，还掉贷款差不多还剩30多万，还差几万块钱怎么办？”
林欣一下子愁眉不展。
“先卖房吧，看看到时候能不能卖高一些，不行找爸借几万块。”
林欣想着，又凑到猫眼看了看，确定余升不在，赶紧开门去找中介卖房。
门刚开，躲在一旁的余升猛地冲了过来。
一看到余升，林欣吓得立马想关门。
余升赶紧伸手挡住了门锁。
哐当一声，门夹在余升的手上，但余升没有退缩。
坚毅的眼神吓了林欣一跳，连连后退。
“你想干什么，我报警了。”
余升一把夺过手机。
“救命啊，来人啊。”
余升捂住林欣的嘴，轻轻说：“我就跟你谈一下，说完就走。”
林欣这才安静下来。
“说吧，要怎么才不起诉我爸，开个条件。”
“哼。”
林欣冷哼一声。
“你爸上门打我还有脸了？现在才知道求我？”
余升根本没耐心跟林欣纠缠。
“开条件吧，省的浪费你时间。”
“免谈。”林欣抱着手臂说。
余升顿了顿：“不管看不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这样，你别起诉，开个条件，我都接受。”
“呵呵，你这么有本事了？从这个楼上跳下去我就不起诉。”
本就几天没联系上方君回，这几天卖房子又不顺利，林欣憋了一肚子火。
余升看了看林欣，心里无比失望，一万种可能，万万没想到林欣会这么恶毒。
“换个实际点的吧，别绕弯子了，你应该赶时间去见你的新男主人了吧。”
林欣脸色一变，吼道：“你吃屎了是吧，满嘴喷粪，我告诉你，别人比你好一亿倍，你这么恶毒，跟你爹一起坐牢去吧。”
“随你怎么说，我耐心有限，最后问你一次，开个条件。”
林欣盯着余升，想了想试探说：“10万，给我10万块，我就不起诉。”
余升愣了愣，笑着说：“行。”
说着，便打开手机，转了10万过去。
看着仅有114.5元余额的账户，余升平淡地放下手机。
“转过去了，你看看。”
半分钟漫长的等待，林欣的手机上终于出现了入账记录。
林欣松了口气。
“收到了没有？”
林欣确认了几遍，放下手机说：“我不起诉了，你们走吧，以后不要让我见到你和你家人。”
余升冷笑一声。
“呵…放心，我也不想看到你和你家人，记住你答应过的事。”
回到住宿酒店时候，父亲余志已经回来。
父子见面，格外尴尬。
“抽一根？”
父亲余志递了根8块一包的劣质香烟过去。
余升接过香烟，抽了一口，劣质烟草独特的气味充斥着整个肺脏。
“花了多少钱？”余志问。
“你别管了，吃完饭早点买票，回家去吧。”余升说。
“你妈说你去找林欣了，怎么说？”
“都搞定了。”余升没有过多解释。
余志有些后悔，过来没要到余泽，反而给余升添了这么大麻烦。
“我们这就回去。”
“房间都开了，不休息也浪费，吃完饭再走。”余升说。
余志没有再拒绝，看着余升的样子，心疼，又觉得有些可怕，只觉得余升一夜之间变得无比冷静成熟，不知道是福是祸。
“你妈买了饭，你也来吃一点。”余志招呼着说。
余升掐灭了手里的烟头，一家三口就着快餐盒子，吃了顿简单但温馨的午餐。
午餐一过，父亲递给余升一根烟，父子两个就这么沉默着抽着。
“你回不回去？你在这也没地方住。”
余升顿了顿：“不回去。”
余志还想说什么，想了想又咽了回去，站起身，看了看一旁的傅文婕。
“好了没？走了。”
母亲一脸的泪痕还没干，看了看余升，心疼地问：“要不回家去吧？”
“不回去了。”
“那你准备去哪里，你身上又没钱。”
“有，你们回去吧，别担心了。”
父亲余志有些烦躁起来，喊道：“婆婆妈妈的干什么？赶紧回家了，走。”
母亲犹豫了一下，跟着父亲走了出去。
楼下，余升看着老两口上了出租车，有些心痛。
回身走回房间，余升看着桌上熟悉的小布包，心里一紧，那是母亲一直随身携带的。
打开一看，是一叠陈旧但整齐的钞票，有100的，有50的，还有20的。
余升鼻尖一酸，这肯定是母亲这么多年全部的积蓄了。
想起自己账户上的余额，余升小心翼翼地收进口袋。
另外一边，站台前，母亲还在偷偷抹眼泪。
“钱给他了？”父亲头也不回地小声问。
“放桌上了。”
“行，那走吧，回家。”
母亲犹豫地看了看繁忙的城市，跟着父亲走进了车站。
余升也是如此，拎着装有自己仅有的几件衣服的旧塑料袋，踏上了火车。
“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