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阿林一家
阿林爹的丧事办完后,姊妹们围着火炉子讨论母亲的去向,众人一致认为父亲没享到福,现在父亲去了,不想再留遗憾,再说了,留老母亲一个人在家不放心,姐姐们提议要阿林将母亲接走一起生活,方便照顾,母亲是个没主意的,一脸茫然地听着她们讨论,问到她意见的时候才会缓缓开口:“我听从你们安排……”
在农村,有儿子的家庭父母归儿子养,有家业的家业归儿子继承,是大家默认的公理,当然,阿林作为这个家里唯一的儿子,但照顾母亲的事自然而然落到了他头上,没什么好商量的
家里一共七个子女,前面三个姐姐不是阿林娘生的,这事怎么也落不到她们头上,阿林的两个亲姐姐一个远嫁一个年纪轻轻就去世了,总不可能让小妹带去婆家养,阿林很快同意了,叫母亲在家收拾一下,等出完元宵就她出去,阿林娘还是那句话:“我听你们安排……”
阿林娘这样的性子,看得人后槽牙都是痒的,尤其是阿春,实在是看不惯,但又不好说,自己没少生闷气,让阿林娘跟着阿春心里是不愿意的,但是没办法,人家一家人都决定了,自己还能怎么办,停了一会儿推说带娃走了,任她们姊妹们自己商量……
老父亲去世的时候阿林不过三十二岁,年轻的时候家里穷,能不能吃饱饭都是问题,阿林从十二三岁开始在外闯荡,虽前面有五个姐姐,但愿意真心帮他的并不多,路都是靠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身上总背负着许多责任,主动承担早已成了习惯,毕竟身边无人可以让他依靠。
阿林的大姐喜欢端架子,虽不常有太多表情,但内心时时刻刻都在比较,生怕吃一点亏,连小妹出嫁的时候都要计较,说父亲偏心,自己出嫁买的肉品相不如小妹出嫁的肉好,说家里看不起她,还闹过一场,阿林爹无奈,给她挑了一块最大的肉她才作罢。感觉她时时刻刻都在跟人比较,稍有不满就说别人看不起她。连挑丈夫的时候都要比较,那时候都是种田的,她就比较谁的手大,要嫁手大的。至于原因嘛,手大的可以一只手拿别人两手禾的量,割禾打禾的时候就是别人两倍的效率。
虽然后来她嫁的人手并不大,却是不用种田的人,是个老师,连带她也安排进了学校食堂烧火,彻底不用种地了,当阿林和父母还在家里用面条和盐汤咽饭的时候,她家里挂了一排学生送腊肉,却从不主动和家里来往,过年走亲访友时因她最大,所以年年大家都先往她那里去,不管玩得再晚,她都只招待饭菜,从不留人过夜,至于饭菜,她不会煮,全仰仗大姐夫,大姐夫性格脾气都好,什么事都依着她,在外教书,回家的时候就操持家务,遇到大姐有时候生气撒泼打滚的时候,还会贴心把被子给她扯到地上,让她在被子上滚,软和些,不可谓不贴心,虽然是个计较的人,但确实是个享福的命。
有一年过年大家在家喝得尽兴,有点晚了,看她没有留人的意思,众人也不好强行留下,照理一起着小姐夫开的手扶拖拉机,寒夜里吹着冷风去小姐夫家睡,结果小姐夫因为喝得太醉,开着开着睡着了,拖拉机连人带车摔进了田里,马达还在响,拖拉机带着大家继续往前,不太爱喝酒的妹夫个子高大手臂也长,赶紧伸手向前捏住了刹车,好在冬天衣服穿得厚,都没怎么伤到身体,但姊妹们却很生气,气大姐不念半分亲情,只顾自己方便,不管姊妹们的死活。
二姐是个实在人,不会偷奸耍滑,也不爱和人计较,该是自己的事情就自己做,分到自己的是什么欣然接受,在家做女儿的时候就属她干的活最多,出嫁后也知道心疼父母和年幼的弟弟,虽然自己条件也不是很好,但总是愿意尽己所能帮上一点,小姐夫也是个讲义气的人。
每次大年初二外嫁女回娘家拜年的日子阿林家总是很热闹,倒不是因为家中有六个女儿的缘故,只因为二姐和姐夫会将全家人都带过来,哪怕孩子成家了也不例外,儿媳妇和孙子一起带着过来。
孩子们总围着老两口外公外婆地叫,分外亲热,再加上小妹一家,倒也满满当当。
至于大姐和三姐,是不乐意轻易上门的,以至于后来同父异母的三个姐姐之中,只有二姐和阿林小妹亲。
三姐虽然和大姐一样爱计较,但是不如大姐沉得住气,什么事情都流于表面,嘴巴也碎,时常念叨不停,大姐虽然不爱别人沾她的光,却也不爱占别人的光,但三姐不同,只要有光沾,谁的都可以。
三姐夫比三姐更甚,因为从小被抱养的,长大离家之后再不认养母。
四姐跟随姐夫南下去了广东,好几年才会回来一次。
五姐金利不用说,那么勤快一个人,生下孩子才九个月便离开了人世,在父母心中留下了无尽的叹息。
小妹生的矮小,母亲心疼她,并未让她做太多事,性格胆小又单纯,做起事来有些像自己的母亲,缓慢而没有条理,她身材娇小,丈夫却身材高大,高大的身材下却是一颗老实巴交的心,二人都是能吃苦的人,过者简单又平凡的生活。
家里姊妹们有时候议论起来,都觉得家里性格上最像父亲的是金利,而最像母亲的则是妹妹满利,当然只是做起事来慢而像,其他倒不像,因为他们觉得母亲这种性格不说别的,自己从小生活的这个村子里是找不到第二个的。
阿林娘性子缓,说话慢,做事更慢,慢到让人着急的程度,有时候阿春炒菜需要一点葱,叫她去地里扯,她慢慢走出去,扯了之后慢慢又走到坡下水渠边去洗,等到她一点点慢慢洗干净回来的时候做好的饭菜都要凉了。
不止阿春看不过去,阿林的姐姐们也看不过去,以前在合作社做事的时候,每次做完回家的时候阿林娘都将铁簸箕开口朝自己夹在腋下,慢慢走回家,别人总怀疑她偷了生产队的东XZ在簸箕里,有时候当面指责她,她就将簸箕翻开来看,里面空空如也,家人纷纷劝她不要这样往家拿簸箕,将簸箕肚子朝外不也是那么拿,为什么要多此一举惹人闲话,阿林娘总是不急不忙地说:“我知道自己没拿就好了嘛……”
“何必平白无故被人当贼看呢?改改不好么?!”
“谁要怀疑我偷东西了,过来我打开给她看就是了……”
气的姊妹们连连摇头,下工早早地溜了,都不愿跟她一道回家,任她一个人不紧不慢地走在最后面。
阿春觉得阿林这一家人大都各怀心思,在阿春的心里,只服老父亲,阿林爹过世她是真的伤心,至于阿林娘,阿春觉得不管过多久,自己和她始终是陌生的,阿林娘慢性子,大姐奸,三姐巧,小妹憨,这个家阿春也就和二姐走得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