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出主意英雄有隐情 应生意花魁无淫秽
佟智恒包了楼上的一间厢房,细细听了齐月如此时的遭遇,倒是十分同情,连连叹息,倒越发开始替月如筹划:“如此这般,不是个长久之计,只能缓兵,不能解忧。”孟雅蕊叹了口气,也十分赞同:“可以后也无其他的办法。”月如说:“鸨儿是断断不愿意让我走的,她多少钱都不肯,这是逼着我回心转意愿意接客。前段时间是威逼,幸好戏班托了关系找了江湖人士,说是看上了,不许用强。她见有人撑腰,打不得骂不得,便想了新奇的法子,叫一个不听话的雏妓儿的衣服里放进一只猫,用绳子把裤腿袖管扎进,用棍打那猫。那猫就在人身上乱抓乱咬,惨不忍睹,她也不说话,见我吓着了,就让我离开。一会又是利诱,故意给小红和几个同住的大鱼大肉,只给我粗茶淡饭,我说我不稀罕吃,她就说若是接了客要吃什么就有什么,还有绸衣裳、鲜胭脂攃。我心想,这些个我不在乎,有不好得罪她,就陪笑说这不是罗爷看上了么,您不看僧面看佛面。她碰了个软钉子不好说话,又不敢埋汰得罪,就索性让我后院干粗活,把大老爷们的成堆的衣服都让我洗,还要去前头倒酒伺候,忙得不亦乐乎。我乐意,只要她不让我接客,干啥都行。”
佟智恒叹了一口气,要我说:“你得接,只是这事得细细计议。”孟雅蕊“啪”的一拍台子:“胡沁什么呢,不能做这事。”佟智恒说:“甭激动,听我说。”孟雅蕊负气坐下,月如柔声劝道:“不着急,听他说嘛。”“现如今,你接客开张,我这能保证有人愿意花黄金包你,只是我们这群人原有一番大事要做,并不想做那云雨之事。你呢,假装在做这营生,我们呢,借你的地方说话谋划,但若事成,我们就顺势赎你出来。只是我们这事,是顶危险的事,若是以后我们事成,定保你自由身,若是事不成,你只是借了地方不必受牵连。你看这法子如何?”
“你们是要...”孟雅蕊似乎猜到了几分,月如冲他瞪了一眼,他也不做声响。月如说:“你们做什么,我们也管不了这闲事,既然佟先生您有意搭我出风尘,我齐月如不是那知恩不报的主,若事成,我恭祝您诸位不要忘记救我出尘,若这事不成,我就是拼死清明也给诸位上香、上坟,烧够了纸钱送诸位上路。”
佟智恒摆摆手:“言重了,现如今风声紧,我也不瞒你说,我们是要革袁世凯的命。蔡锷将军是一路,我们旗下人又是另一路,都是要让孙总理做主。我是个明白人,复辟那是痴人说梦,多半还是“天下为公”、“三民主义”是正途。如今我们分居在北京城的各个妓院里,装作沉迷声色,其实都在图谋时机反袁,我也想通了,我的妻抛家去了上海倒也是好事,免得连累。前头不方便明说,是如此事情。我总要借个花魁的名头,装作整日嫖妓,若是真找了些不识趣,未免遗漏机密。”孟雅蕊听的一愣一愣的,齐月如笑笑:“可以可以。只是这鸨儿要我饮‘避子汤’可怎么办?”佟智恒笑笑:“就说包你的人过不久就娶做小,绵延子嗣,此事便可了。”孟雅蕊对佟智恒跪下,佟智恒忙扶起:“现在是民国,不行跪拜,行鞠躬。”孟雅蕊鞠了一躬,佟智恒打趣道:“我们这事是有利于双方的,若成了,可解双方于困境。”月如点点头。
不过几月,绘春楼就挂出了“赛兰芳”牌子,还没等人一睹其风采便悄然取下。门口卖炸酱面的王婶最稀奇对自己做小二的当家唠叨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挂了霓虹牌子,亮了几天就歇菜了。这是病了还是走了,也忒命苦了,这老郭家也是大宅门,怎么做得出这般事。”王小二叨咕着:“你没听说呀,叫一个南方的富贵人看上了,所以包着呢,就不挂牌子了。”“啊呦,这敢情好。”卖山里红糖葫芦的沈大爷抗着一大把糖葫芦走了过来:“你别说,这赛兰芳以前是旗下大小姐,如今落得这般田地,真是世事无常。”唱大鼓的李玉壶擦拭着大鼓架,漠然叹息道:“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哪!”旁边弹三弦的琴师石明水说道:“别介,你是说你自己个,还是说人家。”李玉壶那抹布冲他作势甩了一大下,撒娇着:“姑奶奶爱说谁说谁,你管的着么?你再多说,今儿个还就不唱了,唬谁呢?”石明水想着衣食父母要紧,饭碗也要紧,于是哄着说:“我说你比赛兰芳俊多了,将来一定能红,红透BJ,红上天津卫。”李玉壶就爱听好话,不由得抿嘴笑了:“且饶你这一着。”
月如的屋子里,佟智恒和三五个人在里间稀稀落落地说着话,月如拿着个圆凳坐在门口,仔细地关注屋外的动静和屋内的动向。月如一听见有婢女要送酒菜过来,就笑吟吟地接过,然后满脸堆笑地送走婢女,再把这些个酒菜布在里间桌子上。只见其中一个年长斯文的男士在一张地图上认真地比划了什么,佟智恒说他是葛将军,是从广东来的,是孙中山先生的同乡,只见他小声在谋划什么。
不一会儿,老鸨突然带着她那熟悉而又做作的笑声往房门凑,月如悠悠地唱起了小曲,葛将军一行人连忙将地图藏在一边,做出猜拳喝酒的乐呵气氛,彷佛刚刚的严肃讨论从未发生过。月如摆了一副笑脸,往日的清高一点没有,笑吟吟地说:“妈妈有什么事么?”老鸨因为收了巨款,笑得像朵怒放的菊花:“没有,没有,来看看各位爷有什么需要的,有什么照顾不周的。”葛将军用广东话说了什么,旁边的一个人翻译道:“没事,今儿给您额外的记在账上了。月如姑娘伺候的可周全了,还是您调教的好。”老鸨媚笑道:“什么话,光我调教哪行啊,关键是葛爷他教的好。”佟智恒这时出面了:“废什么话,耽误爷们儿开心。”老鸨忙陪笑:“是是是,我这扫兴的,这就出去,各位爷心宽。”月如关了门,一行人又开始了紧张的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