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心:与林青霞一起走过的十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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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缘起

写这本书,也是别人不做我来做,记录下来的是一份历久不渝的友情,一种同步追求创作的文缘,一个传奇人物不为人知的真实面貌,以及息影巨星如何从红毯到绿茵,在人生道上跨界转身、自强不息的故事。

·金圣华与林青霞合影 (林青霞提供,SWKit邓永杰摄影)

2021年3月17 日与青霞通电话,一如往常,我们天南地北,无话不谈。从她给影迷团“爱林泉”讲的一个笑话开始, 我们说到了2020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露易丝·格丽克的诗学。因为那阵子,我正在用zoom(手机云视频会议软件)教香港中文大学翻译硕士班的《英译中翻译工作坊》, 有个远在贵州的男学生选译了格丽克的评论,而这样学术性的严肃内容,青霞居然也听得津津有味。电话将要结束时,我对青霞说,想写篇有关我们多年相交的文章,说着说着,觉得资料太多了,不是一篇文章可以承载得了的,她忽然建议,“何不写成一本书?”这下,好似灵光乍现,豁然醒觉,对了,为什么不写成一本书?

因此,有了写书的动机。我们都认为,当今世界瞬息万变,今日不知明日事,任何想法,必须得马上坐言起行,说做就做,否则,延宕误事,只会徒然留下遗憾而已!

这本书当然不是容易写的,先得想个书名,我暂时想到的名字是:《同步绿茵上——与林青霞一起走过的十八年》。书中计划把我们相识相交十八年以来的点点滴滴记录下来,作为一个见证,将林青霞如何由一个明星蜕变为一位作家的心路历程,如实呈现在读者眼前。谁知道跟青霞说起,个性爽朗的她认为《同步绿茵上》不够突出。她说书名最好直截了当,让人一眼就受到吸引。我说,我们多年来谈天说地,话题不完,可惜《交谈》这么好的书名,早让林文月用上了。我们商讨了一下,认为那就不如用《谈心》吧!

十八年前,由于友人的引荐,我们初次会晤,当时,彼此之间并没有存在什么特殊的展望和期盼。友谊是在不经意中自然而然发展的,恰似一颗微小的种子,纤纤弱弱,于适当的时候播入适当的土壤,经长年累月,在和风吹拂、细雨润泽下,逐渐发芽、成长,如今竟然绽放了一片灿烂缤纷的姹紫和嫣红!

十八年前,青霞是洗尽铅华的退隐明星、一位成功实业家的妻子、一个两名稚龄孩子的母亲,膝下的小女儿还是个正在学步的婴孩。刚完成了生儿育女大任的她,意欲寻找自我在人生道上的方向。我呢,当时还在香港中文大学全职任教,一向在学术园地里忙于耕耘,跟外面的繁华世界,尤其是演艺圈绝少往返。

绝对想不到的是,这样不同圈子的两个人,蓦然邂逅,在此后的人生旅程上,竟然同步向前,携手共赏了无数怡情悦性的好风光。这些年来,我们彼此扶持,互相勉励,无论对生命、对文学、对为人处世的看法,都有了崭新的感悟和体会。

从相识的第二年起,青霞尝试把内心的所思所感写下来,而自从她第三篇文章《小花》开始,我就成为她的第一个读者。我眼看着她在写作前如何全神贯注,写作时如何废寝忘食,写作后如何虚心求教于各方好友,继而从善如流、一改再改,务必要把文章改得精益求精,方才罢休。

青霞是个非常懂得感恩的人,只要是曾经对她出谋献策、予以鼓励的朋友,哪怕只是提点一二,她都感念在心。于是,她身旁就有了一大堆高人谋士,谁是“伯乐”,谁是“老师”,谁是“知音”,她都经常挂在口边。刚开始时,她说我是她的“缪斯”,因为只要一对我说故事,她就有灵感写文章了。其实,是她自己早已成竹在胸,不过是要找另外一双耳朵来聆听一下罢了。日子久了,有时候她事情一忙,就会停下笔来。我在一旁替她的读者干着急,偶尔悄悄催促一下,她倒是挺爽快,只要轻轻一催,就又催出一篇好文章来,让望眼欲穿的读者和期待佳作的期刊老总特别高兴。一日,她心血来潮,说我是她“无形的软鞭”(这个称谓后来变成了她的第三本著作序言的题目),常常会在她松懈的时候抽她一下。这可是十分冤枉的说法,我哪里是做鞭子的材料?儿女都说,小时候不听话,我哪怕作势要体罚他们,也像搔痒似的,一点也不管用;而我当了这么多年教师,从来也没硬起心肠来给任何学生不及格过。因此,我这软鞭,就算使将起来,也绝不会虎虎生威,霍霍作响的。自2011年以来,青霞在繁忙的日程中,连续出版了三本散文集:《窗里窗外》《云去云来》《镜前镜后》,如此亮丽的成绩,主要是靠她自淬自励、自我鞭策所致。

三年前,我曾经在深圳海天出版社出版过一本散文集《披着蝶衣的蜜蜂》,书名的寓意是向世界上所有勤勉不懈、追求美善,而又内外兼及、表里兼顾的女性先驱(如西蒙·波伏娃和杨绛)及朋友致意。这些朋友,看似身披彩衣的穿花蝴蝶,实则是辛勤酿蜜的劳碌蜜蜂。林青霞绝对就是这样一个“披着蝶衣的蜜蜂”!也许,在别人眼中,她是养尊处优、众人供奉的蜂后,美艳不可方物;实则干起活来,她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工蜂,可以日以继夜,不眠不休。只要是她自己喜爱的事情,她可以做得比谁都投入,比谁都勤快!

西蒙·波伏娃为内外兼美的女性典范,1982年(时年74岁)与本文作者合影 (作者提供)

林文月曾经说过一句名言,“别人不做我来做”,说的是一件件有意义的工作,包括学术评论、文学创作和文学翻译。写这本书,也是别人不做我来做,记录下来的是一份历久不渝的友情,一种同步追求创作的文缘,一个传奇人物不为人知的真实面貌,以及一位息影巨星如何从红毯到绿茵,在人生道上跨界转身、自强不息的故事。

· 杨绛为优雅端庄、成就卓越的先贤,1985年(时年74岁)与本文作者合影 (作者提供)

2021—3—18初稿

2021—10—5增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