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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价值观

老子的世界观

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或存。吾不知谁之子,象帝之先。(第四章)

“冲”这个字很有意思,经常跟“虚”连起来,叫冲虚,所以看起来他们的意思相似。既然叫相似,那就必然有不同,这又是矛盾的对立统一。有人说:冲,古代通盅,从皿从中,意思就是器皿内部的空间。虚是指大土堆,意思是四周空,跟盅正好是相对的,一个是外空,一个是内空。外空可以无边无际,同时也无依无靠;内空,却在外面还有一个承载。

所以说虚心,就是说把心变得空旷些,不要被认知束缚,表达这个意思就不能用“盅心”。但是道就只能是“盅”而不能是“虚”,因为它承载了万物,万物出乎其中,它不能虚,所以这里老子再次强调了“道可道”,只不过说出来了就不是“常道”而已,这不是虚无主义。

道虽然像中空的器皿,但它又跟普通器皿不同,因为它运转起来永远不会满,“不盈”就是它的一个本质属性。既然装不满,说它像盅也不大准确,更有些像不见底的深潭,这个深潭可能就是万物的祖先吧。

道做了什么呢?它消解了万物的锋芒,使它们没有任何一种与众不同;它解开了万物的纷乱,还记得之前的“玄”吧?纷字从绞丝旁,即乱七八糟、纠缠不清的丝,这些乱丝被道解开之后,就成了“玄”,挂起来可以染色的丝。

道还做了什么呢?它使万物的光相“和”,这个“和”我们要特别注意了,如果我们要用两个字形容中华文明的特点,“和”就是其中之一,而另一个就是“中”,连起来就是“中和”。古往今来,诸子百家,不论他们的道路之争、口舌之争有多激烈,但从来没有人否定这两个字。

我们看看《中庸》里面的解释:“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这是以情绪举例,但是我们可以引申一下,什么叫中?有但不表现出来叫作中。什么叫和?表现出来的与万事万物相和谐叫和。《中庸》全篇讲的就是这两个字,而《中庸》是四书之一,足见其重要性了。

“中”以后遇到了再讲,我们先讲“和”。和,古字是“龢”,左面是排管乐器,禾表音。所以,和字最初就指这种乐器演奏起来,虽然有很多竹管,发出很多音,但是这些音形成了和声,不但不互相影响,反而相得益彰,听上去比单个音还要动听,这就叫“和”,实际上也就是最大程度、最深层次、最广泛的共赢。

我们现在提倡和谐社会,就是希望社会之中,人与人之间能够合作共赢、彼此成就、交相利、兼相爱。把周围的人当作朋友,我们每天就如同朋友聚会;把周围的人当敌人,每天就如同去战场赴死,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但是,要注意的一点是,为什么只是“和”光,不能是“同”光,而只能“同”尘呢?因为如果万事万物的光都一样,那人不就什么也分辨不出来了嘛!那样的话,人就不会演化出眼睛这个器官了。

那为什么要“同其尘”而不是“和其尘”呢?尘指的是最微小的单位。同字从凡从口,“凡”是古代抬东西用的“担架”,要两个人动作一致才能用,否则一边高一边低,东西不就掉下去了?所以,道要把万事万物的最小单位统一起来,否则所有事物连最基本单位都不同,那这个道怎么运行它的机制呢?

“道”是指人心中的“道”,而不是那个客观存在,只是那个客观存在在我们意识中的投影,或者说是我们的意识把客观存在高度抽象之后建立的一个模糊的模型。为什么要抽象?为什么还模糊呢?

一是因为我们的感性能力有限,无法获取客观世界的完整信息,我们能看到紫外光吗?能听到超声波吗?我就这么点米,能做多少饭?

二是因为我们的知性能力有限,就是前面讲的“名可名,非常名”,我们连基本概念都定义不清楚,怎么建立精确的模型?给我一摊稀泥,我能盖一栋房子?得有砖才行,对吧?可我们的知性能力连砖都还烧不好呢。

三是因为我们的理性能力有限,当然了,有了前面两个拉胯的打底,我们对精确模型已经可望而不可即了,多一个坏消息其实也只是雪上加霜,虱子多了也就不痒了。理性工具中,目前用得最多,也被认为相对可靠的一种叫“形式逻辑”,运用得好,我们基于少量直观公理,用演绎法便可以演绎出无穷无尽的定理用于描述客观存在,这个过程就是建模。可这套公理系统自己证明了一个“不完备性定理”,简单说就是,只要一套公理系统自洽,那么它就必然存在不能被证实、也不能被证伪的命题。而这种命题,通常就是公理系统的基础——公理。有什么影响呢?它说明了“形式逻辑”这棵大树看似枝繁叶茂,但它却没有根!没有根怎么了?没有根的话,指不定哪天说倒就倒了,一片叶子都留不下,从头到尾可能都是错的。听了这个消息我们绝望吗?

不过好消息是,基于形式逻辑做出的推理,经过实验验证形成的知识,到目前为止还都是稳定可靠的,我们叫它们科学知识。另一个好消息是,我们不只有形式逻辑,我们还有朴素逻辑和辩证法,而中国人恰恰就是这方面的高手,我们不但可以演绎,还可以类比和归纳,还可以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有了科学精神的加持之后,中华文明的回归开始了。

中华文明的特点是什么?“中”“和”嘛!就像道,承载万物,永无休止;深不见底,源源不绝;澄澈通透,若有若无。你说这个道是怎么来的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它是一切“象”的源头。

最后还要补充解释一下“象”,这个字在甲骨文中就是一头大象的形状,画得还特别像。而甲骨文出现在商朝,说明商朝那会儿,中原还有大象呢,这倒是个有趣的事。后来这个字引申为看到的影像,再后来就引申为我们通过感性能力获取的一切信息的总和。

跟象并列的还有两个字,一个是体,一个是用。体,在西方哲学体系里面叫“being”,在他们的语言系统里是系动词“be”的变形。如果详细分析语义的话,中文里面没有一个严丝合缝对应的词,现在翻译成“存在”这样一个别扭的词也是迫不得已。

我记得回答过一个问题,为什么哲学家都不说人话?简单地说,就是因为他们陈述的不是人事。西方哲学追求严谨,崇尚形式逻辑,所以不愿意用类比法,非要用演绎法,所以只好自己发明一些词,用以精确区分他的概念与传统概念。所以像什么客观存在、物自体、自在、自在之物这些东西便应运而生了。

这样做似乎有点过了,既然可以使用自然语言进行阐释,为什么非要执着于形式逻辑、演绎法呢?类比也是自然语言的一部分嘛。既然选择了这个工具,发挥它的优势就好了,不然选择其他语言,例如数学不好吗?当然,数学工具的能力恐怕不足,只能用自然语言。可又不甘心好好用,本来没有乒乓球拍,只能拿着网球拍代替,就这样还非得追求乒乓球拍的握拍姿势吗?当然了,用网球握拍姿势打乒乓球可能效果不怎么好,但是起码要比现在强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