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拒霜花独绽放 女公子进学宫

青鸾被养在王孟姬宫中，王孟姬视如己出。诸儿更是喜欢她，一天到晚守在她的身边玩耍，一刻也不愿离开。他向父亲许诺过，要好好地保护青鸾娣娣，所以，他就不能离开她。不过，自被父亲训斥后，他总是小心翼翼地逗青鸾，不再毛手毛脚。

青鸾牙牙学语的时候，诸儿就教她叫兄，“兄”是她学会说的第一个词。

诸儿给青鸾摘了好多的花儿，放在她的屋里。还编成了花环，戴到她的脖颈上。诸儿捉了很多美丽的蝴蝶，跟那些鲜花放在一起，整个房间像一个盛开的花圃，小青鸾也像一朵花苞，待放在房子中间。

小青鸾的眼睛，追逐着在房间飞来飞去的蝴蝶，不停地发出咯咯的笑声。这笑声越发地让诸儿欣喜，他不停地拉着她的小手，抚摸着她的小脸蛋，情不自禁时会抱着她亲一下。

诸儿到了上学的年龄，恋恋不舍地离开了青鸾，不过一放学，他立刻就回到母亲的小寝，和青鸾玩耍。

青鸾三岁的生日就要到了，后宫里都在为她准备礼物，齐侯禄甫提前放出讯息，要好好地庆贺一下。诸儿也在苦思冥想，要给青鸾一个什么样的礼物？

他知道青鸾娣娣喜欢花，喜欢飞来飞去的蝴蝶。可是，已经是深秋了，哪儿会有花啊？蝴蝶也没有啊。

诸儿听叔父们说，侯宫后面有一个思望园，那里一年四季都有鲜花，青鸾的母亲燕姬生前住过那园子。不过眼下这花园已经进不去了，自燕姬过世，这园子就再也没有人进去过。园子的门口有宫人守护，里面的一切还都保持着原样，只有齐侯禄甫还偶尔去里面走走。对，去那里看看，那里一定有鲜花。可是，从正门肯定进不去，因为没有君主的旨意任谁都不能入园。

诸儿一个人悄悄地来到思望园外，看着很高、很宽的围墙，心里有些绝望，无论如何，他一个人是翻不过去的。他在墙外转悠了许久，思量着怎么才能进去。诸儿生来就很执拗，想不出办法，他是不会回去的。

天色渐晚，诸儿还在那儿转悠，实在没有办法，最后决定搬来几个几凳，垫在脚下。

齐侯禄甫自燕姬去世，再也没有好好地过过什么节日，虽然青鸾给他带来很大快乐和欣慰，但对燕姬的思念一刻也没停止过。他想趁青鸾的生日，好好地纪念一下燕姬。他把青鸾的生日宴席放在了王孟姬的宫中，因为青鸾就养在王孟姬的宫里。

齐侯禄甫下朝之后，就直接去了王孟姬的小寝。他今天并未让宫人提前通报，想看看青鸾在王孟姬宫里生活得究竟如何。

齐侯禄甫未进门，就听到王孟姬训斥人的声音，他停了下来，想看看究竟是何事。只听王孟姬说：“此园如何去得？还是翻墙而过。不知道此处是禁地吗？若让君主知道，肯定要受惩戒的。”

而后是诸儿的声音：“诸儿想送给青鸾娣娣一个生辰礼物。”

接下来是青鸾稚嫩的童音：“母亲，母亲，别训斥诸儿兄长了，鸾儿喜欢花环，好喜欢。”

王孟姬柔声对青鸾说：“青鸾是个懂事好孩子，可是父亲知道兄长翻墙摘花，会生气的。青鸾把这个先藏起来好不好，一会儿父亲就要来了。等父亲走了，母亲再给青鸾。”

诸儿这时也觉得自己闯了祸，蹲下来对青鸾说：“好娣娣，下回兄长给娣娣做好多好多花环，花环先交给兄长，暂且藏起来吧。”

青鸾心里很不乐意，只是并未说出不，任由诸儿取下脖颈上的花环。

正在诸儿要取下花环时，齐侯禄甫进了屋。他说：“是何宝贝，还要藏起来？鸾儿，过来让为父看看。”

青鸾心里正委屈呢，心爱的花环被取走，又不敢说不，小嘴正一抽一抽地要哭，使劲地忍住，憋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看到父亲来了，怎么也忍不住，呜呜地哭起来。

看着青鸾委屈的样子，诸儿十分心疼，反身把花环戴在她的脖子上。青鸾破涕而笑，脸上还挂着两颗晶莹剔透的泪珠儿。

齐侯禄甫看到拒霜花，心里猛然一沉，问道：“摘自何处？”

青鸾看着齐侯禄甫阴沉的脸，说道：“诸儿兄长做的，鸾儿可喜欢了，父亲不要惩戒诸儿兄长。”

诸儿已经跪在父亲跟前，凛然道：“请父亲责罚，诸儿闯祸了。诸儿翻墙到思望园里，摘了些许拒霜花，给青鸾娣娣做了一个花环，送给青鸾娣娣做生辰礼物。”

齐侯禄甫猛然站起，喝道：“取出戒尺来，难道不知道思望园不准进入吗？传令杖笞守园人。”

看到齐侯禄甫暴怒，王孟姬也慌忙跪下，自责道：“是小童[1]教导无方，诸儿该打。可是守园人并无过错。守园人只是守在门口，无法看到从侧墙翻入之人。请君主饶了守园人吧。”

青鸾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她看到母亲和兄长都跪下，父亲暴怒，自己也跪下了，哭着对父亲说：“父亲，都是鸾儿不好，是鸾儿让诸儿兄长摘花的。不要责罚兄长，要责罚就责罚鸾儿吧。”

齐侯听到青鸾那奶声奶气的声音，便想起了燕姬临终前的嘱咐。他一把抱起青鸾，对他们说：“都起来吧，既然鸾儿都说情了，责罚都免了吧。”

青鸾在父亲的脸上亲了一下说：“谢谢父亲。”

青鸾这一亲，齐侯的心情也陡然变好了，他对王孟姬说：“夫人辛苦了，把青鸾教导得如此懂事。”

后宫的女眷，知道齐侯禄甫宠爱青鸾，都来祝贺。鲁姬带着公子纠和公子孟儿，卫姬带着公子小白，滕姬带着公子彭生——滕姬身份比较低贱，她是王姬的媵妾，还有夷仲年的孺人[2]带着儿子公孙无知，公子廖的孺人及孩子，也都到了王孟姬的宫中，参加青鸾的生日宴会。

齐侯禄甫看到后宫的夫人妾妃都来了，还带着孩子们，非常高兴。他一直抱着青鸾，青鸾是他最小的孩子，而且还是他最宠爱的燕姬的孩子。他告诉孩子们：“青鸾是小娣，都要爱护青鸾。”

青鸾在大家的宠爱中，茁壮成长，转眼已经长到六岁了。她不但漂亮，而且非常聪明，讨人喜欢。她也很善于权变，能应付各种场面。

齐侯禄甫有时候会把青鸾带在自己的身边，他处理政务或商议国政时，她就安安静静地待在旁边自己玩儿，或者翻弄竹简。

诸儿和纠、小白以及彭生，都到学宫上学了，孟儿也去学习女红。诸儿照例会在放学之后来找青鸾玩儿，青鸾就问他学宫好玩儿吗，诸儿说：“学宫乃学习之地，不是玩处。”

“都学何事啊？”

“德行、六艺、六仪、三乐和小舞等。”

“诸儿兄长，能不能给鸾儿说说德行是何意呢？”

“德行包括三德和三行，合称德行。三德，即‘至德，以为道本；敏德，以为行本；孝德，以知逆恶’。”

“六艺呢？”

“六艺很多呢！”

青鸾嘟起小嘴说：“诸儿兄长是不是没学会啊？”

诸儿正言道：“才不是呢！兄长怕说了鸾儿也听不懂的。”

青鸾挑衅地说：“诸儿兄长说说看啊？”

诸儿认真地说：“六艺就是：礼、乐、射、御、书、数。”

青鸾不屑地说：“还有六仪呢？”

诸儿惊讶地说：“鸾儿也知六仪？”

“是啊，鸾儿试试诸儿兄长是不是都学会了。”

“六仪是指：祭祀之容、宾客之容、朝廷之容、丧纪之容、军旅之容和车马之容。三乐指乐德、乐语和乐舞。小舞，有六种舞蹈，即帗舞、羽舞、皇舞、旄舞、干舞和人舞。”

青鸾小大人一样地说：“很好。真有意思。鸾儿也想去上学了。诸儿兄长，带鸾儿去上学吧。”

诸儿说：“鸾儿要上学，须得父亲准许。兄长可不能随便带鸾儿去的。”

青鸾一本正经地说：“父亲说了，鸾儿长大了就去学宫上学。”

诸儿说：“可是，兄长并未得到父亲旨意。鸾儿要先向母亲禀报一下，因为鸾儿年纪还小。”

青鸾说：“好吧。鸾儿已经七岁了，可以上学了。”

齐侯禄甫来王孟姬宫中看望青鸾，青鸾便向父亲说起上学的事儿。王孟姬说：“按礼制，女公子是不可以上学的。而且，周礼有规制，王子七岁入学，公子九岁入学。”

齐侯禄甫说：“有何不可？我齐国封建之初，地负海潟卤，少五谷而人民寡，先祖太公因俗简礼，尊贤上功，通商工之业，便渔盐之利，兴丝织之市，而人民多归于齐，齐渐为东方大国。后世诸君主，自然传承祖训，善谋创新，只要是好事情，齐国便不拘小礼。我齐国女子是国家之主力，采桑、纺织、煮盐都是女子。女子是值得尊重的，有地位的。民间还有传统的‘巫儿’。”

“巫儿？”

“对，民间有长女，可以不嫁，在家主持祭祀，此主持祭祀之长女就称‘巫儿’。”

“臣妾自王都而来，天子脚下礼仪繁重。既入齐国，当遵照齐国习俗，君主既已是应允，鸾儿愿意，有何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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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小童：诸侯之妻面对诸侯时的自称。

[2] 孺人：古代王之妻称后，诸侯之妻称夫人，卿大夫之之妻称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