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敢的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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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怎样度过“糟糕”的人生

在欧洲中部单调乏味的乡村里,在昔日的军营仓库中,有庞大的邪恶势力在一小块土地上兴风作浪。这邪恶比世界上任何人所看到过的都更黑暗。在四年时间里,有超过一百三十万人在这里被系统地分类、奴役、折磨,甚至杀害,而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片比曼哈顿中央公园略大的土地上。没有人做过一点儿事情来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除了他。

就像童话故事和漫画书里写的那样:一位英雄一头扎进了地狱烈火之中,和耀武扬威的邪恶势力正面交锋。从赔率来看,英雄取胜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从理性来讲,英雄的行为是可笑的。然而,我们不走寻常路的英雄从不犹豫,从不退缩。他昂首挺胸,杀死恶龙,击败恶魔入侵者,拯救了这个星球,甚至可能还拯救了一两位公主。

这说明,至少在很短暂的一段时间里,希望曾经是存在的。

但这其实不是一个关于希望的故事,而是一个所有事都烂透了的故事。今天的我们,舒服地用着免费Wi-Fi、裹着懒人毯的我们,很难想象当时事态糟糕到了什么程度。

在决定潜入奥斯威辛之前,维托尔德·皮莱茨基已经是一名老兵了。他住在波兰乡村,娶了一名教师并有了两个孩子。他喜欢骑马,喜欢戴花式帽子,喜欢抽雪茄,生活简单而美好。

然后希特勒来了。在波兰做好战斗准备前,纳粹已经在半个波兰进行了闪电战,在一个多月的时间内波兰就失去了全部的领土。这不是一场公平的战斗:当纳粹入侵波兰西部时,苏联进入了波兰东部——波兰被卡在了“岩石”和“高墙”之间。

皮莱茨基参加了战斗。失败后,他和其他波兰军官在华沙建立了一个地下抵抗组织,称自己为波兰秘密军。

1940年春,波兰秘密军得到风声:德国人正在波兰南部几座死水般的小城镇外建造一座名为“奥斯威辛”的巨大监狱。到了那年夏天,成千上万的波兰军官和政要从该国西部消失,皮莱茨基和他的同僚们怀疑,奥斯威辛这座大型监狱很可能与这些失踪事件有关,那里可能已经关押了成千上万曾为波兰效力的士兵。

皮莱茨基就是在这时决定潜入奥斯威辛集中营的。起初,这是一项救援任务——他会让自己被捕,一旦到了奥斯威辛就与其他波兰士兵联合起来,组织逃出监狱。

这是一项自杀性质的任务,指挥官宁肯让皮莱茨基喝下一桶漂白剂也不会允许他潜入奥斯威辛。上司认为他疯了,也如此答复了他。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形势变得愈发严峻:成千上万的波兰精英正在消失,而奥斯威辛仍然是盟军情报网上的一个巨大盲点。盟军不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事,也几乎没办法了解。最终,皮莱茨基的指挥官让步了。一天晚上,在华沙的一个例行检查站,皮莱茨基因违反宵禁而被党卫军逮捕。很快,他就在前往奥斯威辛集中营的路上了——他是已知的唯一自愿进入纳粹集中营的人。

他一到那里,就发现奥斯威辛的真实状况远比想象中还要糟糕。在列队报数时,囚犯们会因为没有坐好或者站直这些微不足道的违纪行为被枪毙。体力劳动十分艰苦,而且没完没了,男人们经常劳累致死。尽管如此,到了1940年底,漫画书式的超级英雄皮莱茨基还是展开了行动。

哦,皮莱茨基,你是泰坦,你是英雄,你飞跃深渊。你到底是如何通过在洗衣篮里偷藏消息来建立情报网络的?你是如何像马盖先一样,用备用零件和偷来的电池制造晶体管收音机的?你是如何成功地将袭击监狱的计划传送给位于华沙的波兰秘密军的?你是如何建立了运输团队,将食物、药品和衣服送到囚犯手上的?你又是如何拯救无数生命,并为人性最荒芜的沙漠带来希望的?这个世界到底做了什么才配得上拥有你?

两年的时间里,皮莱茨基在奥斯威辛建立起了一个完整的抵抗组织。这个组织中有指挥系统(设置了军衔和军官),有运输网络,有与外界沟通的方式,而党卫军对此毫无察觉。皮莱茨基的终极目标是在监狱内煽动全面反抗。他相信,在外界的帮助和协调下,他可以发动一场越狱,战胜人数不占优势的党卫军,让成千上万训练有素的波兰游击队员大显身手。他把计划和报告发给了华沙方面。月复一月,他等待着。月复一月,他活了下来。

但随后,犹太人被押送了过来,一开始是被汽车运过来,后来则成批地用火车车厢运来。数以万计的人就像死亡与绝望之海中的洋流一样席卷而来,他们被剥夺了所有家产和尊严,像机器一样被推进装修一新的“淋浴”营房中。在那里,他们被毒气毒死,尸体也被烧毁。

皮莱茨基传送给外界的情报令人难以置信:党卫军每天都在这里谋杀数以万计的人,其中绝大部分是犹太人,总的死亡人数可能达数百万。他恳求波兰秘密军立刻解放该集中营。他说,如果你们不能解放这里,至少炸掉它,看在上帝的分上,至少要摧毁毒气室——至少做到这一点。

波兰秘密军收到了他的消息,但认为他是在夸大其词。人们穷尽所有的想象力,也绝对想不到奥斯威辛竟然会如此糟糕。

皮莱茨基是第一个告诉世界这场大屠杀的人。他的情报经过波兰周边各个抵抗组织的转发,最终到达了位于英国的波兰流亡政府。他们将这份情报传递给了位于伦敦的盟军司令部,甚至传到了艾森豪威尔和丘吉尔手中。

但他们,也认为皮莱茨基一定是在夸大其词。

1943年,皮莱茨基意识到他的越狱计划永远都不会实现:波兰秘密军不会来,美国人和英国人不会来。皮莱茨基认为留在集中营的风险太大了,是时候逃跑了。

当然啦,他把一切都安排好了。首先,他假装生病,到集中营的医院接受治疗,并向医生谎报了应该返回的工作组,说自己在面包房上夜班。面包房在集中营边缘,靠近河道。当医生让他离开时,他就去了面包房,在那里“工作”到深夜两点,直到最后一批面包烤好。之后他切断电话线,悄悄撬开后门,趁党卫军不注意换上偷来的平民衣服,冒着被射中的危险冲向一英里外的河边,然后看着星星辨别方向,回到文明世界中去。

今天,我们的世界中很多事情似乎都糟透了。虽然不是纳粹大屠杀级别的糟糕,但仍然非常糟糕。但皮莱茨基这样的故事激励着我们,给了我们希望。我们会说:“好吧,那时候情况更糟,但这家伙克服了一切。可是看看我,我最近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在这个人们像土豆一样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社交网络大行其道、媒体不断刺激公众情绪的时代,我们或许确实应该这样扪心自问。当我们跳脱出来审视一切,就会意识到皮莱茨基这样的英雄拯救了世界,而我们却在小题大做,抱怨着空调温度不够低。

皮莱茨基的故事是我此生听说过的最为英雄主义的故事。英雄主义不仅仅是勇敢或者运筹帷幄,这些能力很常见,人们也常常以非英雄的方式使用这些能力。真的英雄能够在没有希望的地方召唤希望,能点燃火柴照亮虚空,能让人相信更美好的世界终将到来(不是一个我们期盼着的更美好的世界,而是一个我们都不知道其存在的更美好的世界),能设法让一切似乎都糟糕透顶的处境变好。

勇敢很常见,坚韧不屈很常见,但英雄主义中含有哲学成分。伟大的英雄会让人们问“为什么”——无论如何,那些令人景仰的事业和信仰不会动摇。今天的我们非常渴望一位英雄的出现,这不一定是因为情况很糟糕,而是因为我们已经失去了曾真切激励过上几代人的那个“为什么”。

我们需要希望。

尽管见证了多年的战争、折磨、死亡,甚至种族灭绝,皮莱茨基却从未失去希望。尽管他失去了祖国、家人、朋友,还差点失去了生命,但他从未失去希望——让孩子们过上平静幸福的生活的希望,以及挽救更多生命、帮助更多人的希望。

如果这都不是你听过的最有种的故事,那么,我倒想听听你的分享。

希望从哪里来?

如果我在星巴克工作,我不会在咖啡杯上写下客人的名字,我会写如下内容:

“有一天,你和每一个你爱的人都会死。你的重要性只在很短的一段时间里、在一小群人的范围里有效,其他情况下,你所说或所做的事情都不重要。这是生活中令人不适的真相,而你所说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精心避免这个真相。我们是宇宙中无关紧要的尘埃,在一个微小的蓝色斑点上相互碰撞、摩擦。我们幻想着自己的重要性,创造了自己的目标——但其实,我们根本就什么都不是。享受这杯该死的咖啡吧。”

当然,我必须用非常小的字写这段话,而且要花点时间才能写完。这意味着在早高峰时段,队伍会一直排到门外。这种客户服务算不上一流,这可能也是我不适合被雇用的原因之一。

但说真的,当你知道人类的存在原本就是毫无意义的,而面前之人所有的想法和动机都是为了避免这种无意义感时,你怎么能摸着良心对他说“愿你度过美好的一天”?

在时间或空间的无限延展中,宇宙并不关心你母亲的髋关节置换手术是否顺利,你的孩子去没去上大学,或者老板觉得你做的电子表格厉不厉害。宇宙不关心森林是否遭遇火灾、冰川是否融化、海平面是否上升、空气是否污浊,或者我们是不是会被一个高等的外星种族蒸发。

但是你关心。

你关心,并且拼命地说服自己:因为你关心,所以这些事背后必须有宏大的宇宙意义。

你关心,是因为在内心深处,你需要感受到自己的重要性,以避免令人不适的真相,避免存在的不可知性,避免被自己的渺小压垮。而你——像我一样,像所有人一样——把想象出来的重要性投射到周围的世界,因为这样做给了你希望。

比如此刻你可能在想:“好吧,我相信我们的存在都是有原因的,没有什么是意外的。每个人都很重要,因为我们的任何行为都会对某个人造成影响,即使我们只能帮到一个人,那也是值得的,对吧?”

朋友,你真是太可爱了!你看,这是你的希望在说话。你用思绪构建了一个故事,让你在早晨值得为之醒来。我们需要让一些事情看起来很重要,不然就没有理由继续生活下去。我们的思想总是追逐着某种形式的利己主义或者减少痛苦的良方,好让自己觉得值得为达到这种目标去做任何事。

我们的心灵需要靠希望生存下去,就像鱼需要水一样。希望是我们心理引擎的燃料,是面包上的黄油,像这样俗气的比喻还有许多。没有希望的话,你的整个精神机车将会动力不足。如果不相信未来会比现在更好,不相信生活会得到改善,那我们就会在精神上死亡。毕竟,如果事情没有变好的希望,人为什么要活着?为什么要做任何事?

很多人没有想到的是:快乐的反面不是愤怒或者悲伤。[1]如果你感到愤怒或者悲伤,意味着你仍然在乎某些事,意味着仍然有对你来说重要的事,意味着你仍然拥有希望。[2]

快乐的反面是绝望,那是一望无际的灰色地带,充斥着逆来顺受和漠不关心的感觉。[3]你会认为一切都很糟糕。那时你会想,为什么要做任何事呢?

绝望是一种冷酷无情的虚无主义,因为觉得无关紧要,所以不痛不痒。绝望是焦虑、抑郁这些精神问题的根源,是所有痛苦的源头,是所有成瘾症的原因。这不是夸大其词。慢性焦虑是一场希望危机,是对未来潜在失败的恐惧;抑郁症是一场希望危机,是认为未来毫无意义。妄想、成瘾、痴迷……这些问题之所以会发生,都是因为人们那绝望的心强迫性地用神经质的行为来制造希望。[4]

避免绝望——即,构建希望——已经成为人们心灵的首要任务。所有的意义,人们对自身和世界的一切了解,都是围绕着保持希望而构建的。因此,希望是人类唯一心甘情愿为之赴死的理由。人们认为希望比自身更伟大。人们相信,没有希望的话,自己就什么都不是。

上大学时,我的祖父去世了。那之后的几年里,我强烈地感觉到自己必须以一种让他骄傲的方式活着。很多人可能觉得这种感觉是合情合理的,但其实它完全不合逻辑。我和祖父的关系并不亲密,我们从未通过电话,也从未通过信。在他人生的最后五年里,我甚至未和他见过面。

更不用说,现在他已经死了。我“活得让他骄傲”难道真会影响到什么吗?

事实是他的过世让我不得不重新面对令人不适的真相。所以,我的思想开始工作,试图从当下处境里找到希望作为支撑,让自己和虚无主义保持距离。我的思想决定,由于祖父现在被剥夺了希望和生活的能力,对我来说,为了表达对他的敬意,继承他的希望和心愿是非常重要的。这成了我心目中信仰的一小部分,成了我自己的小小目标。

在对自己的存在感到恐惧时,类似这样的“好事”支撑着我们。我走来走去,想象祖父正像一个多管闲事的鬼魂那样跟着我,不停地替我担心。祖父活着的时候,我对他几乎一无所知,而现在这个男人正在关心我微积分考得如何。这完全是非理性的!

每当面对逆境时,我们的心理都会为自己创造这种具备前后对比的故事。哪怕故事变得不合理或有破坏性,我们也必须时刻保存,因为它们是保护思想免受令人不适的真相影响的唯一稳定力量。

这些充满希望的小故事让我们的生活有了使命感。它们不仅仅暗示着未来会更好,还暗示着所有目标都是可以实现的。当人们喋喋不休地讨论要找到“生活目的”时,其实他们真正想说的是自己不再清楚什么才是重要的,什么才值得把自己在地球上有限的时间投入其中——简而言之,应该期望什么。[5]他们正挣扎着想要知道生活中的前后对比应该是什么。

为自己找到生活的前后对比很困难,因为没有办法确定你找出来的对不对,不过这并不要紧,因为这种前后对比可以作用于任何事情上。这本书是我小小的希望之源,它给了我目标,给了我意义。我围绕着希望构建起来的故事是:我相信这本书能帮助一些人,能让我的生活和这个世界都变得好一点。

我能肯定吗?不能。但这是我自己的具备前后对比的故事,我是不会放弃的。这让我在早上有动力起床,让我对自己的生活兴奋不已。这非但不是什么不好的动力,还是我唯一的积极动力。

创造何种具备前后对比的故事是因人而异的:好好照顾孩子长大,拯救地球环境,赚很多钱并有一艘超级酷炫的游艇,提升高尔夫球挥杆水平……

我们总能解释自己为什么选择了某个故事。基于某种理论也好,凭借直觉也好,运用理由充分的论证也好,获得希望的方式并不重要,反正结果是相同的:你相信自己在未来有成长的潜力、有进步的空间、能被某个人拯救,并且有办法到达那样的未来。这就行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们的生活由这些充满希望的小故事不断堆叠而成。在心理层面,它们是棍子上的胡萝卜

你也许会说,这一切听起来太虚无主义了。拜托,这本书不是虚无主义的论据,这就是一本反对虚无主义的书——无论是我们内在的虚无主义,还是现代世界中日益增强的虚无感。[6]要反抗虚无主义,你必须从虚无入手,必须从令人不适的真相开始,必须慢慢建立希望,而且是一种可持续的、善良的希望,一种可以把我们团结在一起而不是让我们分道扬镳的希望,一种强大有力,但仍然建立在理性和现实基础上的希望,一种让我们能带着感恩和满足走到尽头的希望。

这当然不容易做到。在21世纪,这可能比在以往任何时候都难做到。虚无主义和伴随而来的对欲望的纯粹放纵,在现代社会大行其道。虚无主义崇尚为了掌权而掌权,为了成功而成功,为了快乐而快乐。虚无主义者认为没有更广泛的“为什么”,没有伟大的真理或事业,他们就是简单地想着“这感觉很好”。

可正如我们所看到的,这就是一切看起来如此糟糕的原因。

越富足,越焦虑

我们生活在一个有趣的时代。物质上的一切前所未有的丰盛,可人们似乎都失了智,认为世界是一个即将被按下冲水按钮的巨大马桶,非理性的绝望感正在蔓延。

这就是发展的悖论吗?难道事情变得越好,我们就越感到焦虑和绝望?[7]

近几年来,很多畅销书作家一致认为,我们感到如此悲观是错误的,一切都前所未有地好,而且会变得更好。[8]他们都用大段文字来反驳我们持有的偏见和错误假设,让我们不要总觉得一切都很糟糕。他们一致认为,在现代历史上,发展是持续进行、从未间断的,人们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有教养、更文明。[9]在过去的几十年甚至几百年里,暴力行为越来越少;[10]种族主义、性别主义、歧视、针对女性的暴力行为都处于有史以来的最低点;[11]我们比过往拥有更多的权利;[12]全世界有一半人可以使用互联网;[13]全球极端贫穷人口的数量处于历史最低水平;[14]战争的规模越来越小,发生频率也更低;[15]夭折的孩子越来越少,人的寿命也越来越长;[16]人们创造的财富比以往更多;[17]我们也已经治愈了很多疑难疾病。[18]

他们是对的,了解这些事实很重要。但看这些书就像听你那烦人的叔叔唠叨个没完,说他像你这么大时,条件比现在要差很多。即使他是对的,这也不一定能让你面对问题时感觉更好。

除了上面说到的那些振奋人心的好消息,还有以下令人惊讶的统计数据。在美国,年轻人中出现抑郁和焦虑症状的比例持续上升了八十年;在成年人中,这一比例持续上升了二十年。[19]你看,不仅有更多的人受到抑郁的困扰,而且抑郁的群体也越来越年轻化。[20]还有,自1985年以来,人们的生活满意度持续降低。[21]造成这一切的原因之一可能是在过去的三十年里,人们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22]鸦片类毒品已经在美国和加拿大的大部分地区泛滥,药物滥用问题也史无前例的严重。[23]将近一半的美国人表示在生活中感到孤独、被孤立和被隔绝。[24]社会信任度直线下降,不信任感在人群中蔓延,这意味着人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不信任政府、媒体和他人。[25]20世纪80年代,当被问起在过去六个月中和多少人讨论过重要的个人问题时,最常见的答案是“三个人”,到了2006年,最常见的答案是“一个也没有”。[26]

简单来说,我们是有史以来最安全、最繁荣的一代,但我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绝望。物质条件变得越好,我们似乎就越绝望。

这就是发展的悖论。或许我们能总结出一个令人吃惊的事实:你所居住的环境越富裕、越安全,你就越有可能自杀。[27]

我们无法否认在过去的几百年里,人类在健康、安全、物质财富方面取得了巨大进步。但这些数字只属于过去,与未来无关。我们必须在对未来的想象里找到希望。

因为希望并不是基于统计数据而产生的。希望不关心枪击死亡和车祸死亡的人数是不是呈下降趋势,不关心去年有没有商业飞机失事,也不关心在蒙古失事的飞机数量是否达到历史新高。

希望并不关心已经解决的问题,只关心仍需要解决的问题。因为世界越美好,我们有可能失去的就越多;而失去的越多,我们就越感觉不到希望。

为了建立和保持希望,我们需要三样东西:控制感、价值观、社群。[28]控制感意味着我们感到能控制自己的生活,能掌握自己的命运。价值观意味着我们能找到一些值得为之努力的重要东西。社群意味着我们是某个团队的一员,这个团队的成员有相同的价值观,并且致力于实现同样的目标。没有了控制感,我们会在所有事情面前都觉得无能为力。没有价值观,我们就找不到值得追求的东西。没有社群,我们就会觉得被孤立,价值观也不再具有任何意义。失去了三者中的任何一个,你就同时失去了另外两者,也就失去了希望。

要想理解为什么今天的我们正在遭遇希望危机,就需要理解希望的工作原理,看看它是如何产生和维持的。在接下来的三章中,我们将探讨前面说的三件重要东西:控制感、价值观、社群。

然后我们将回到最初的问题:为什么一切都在不断变好,我们的感觉却越来越糟?

答案可能会让你大吃一惊。

马盖先是美剧《百战天龙》的主人公。他是一名密探,不喜欢枪械,身上带的武器只有一把瑞士军刀,经常利用普通的生活用品逃出险境。本书所有脚注均为译者注。

1英里约为1.6093千米。

拉磨的驴身上常绑着一根棍子,棍子顶端挂着的胡萝卜会吸引驴不停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