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话 幸存者
托德感到很是惊讶,拿迪欧竟会对一个来路不明的幸存者说出这种事情,当即就被托德一口否定了。
“我不同意,在没搞清楚之前这样也太乱来了。况且,像他这样的异类不就是一个很好的研究对象吗?就把他当作以往的异种一样处理掉好了”
“停停停,你这贸然下定论没有依据,你捡回来的那小家伙比异种差别太大了,虽然说现在没法确定体内是否有隐藏的病毒,但好歹不至于立刻处刑”尼维亚斯紧接着反驳道。
“而且还有研究价值”布索桥在一旁说道。“不过这件事还是要和乌老商讨一下,并汇报给世纪城的上级,在接收到指令之前既不能研究也不能处刑。”
托德哑口无言,即使自身排斥着幸存者的存在但确实没法反驳布索桥话中的合理性,于是仍抱些不服气的情绪看去别处。布索桥选择无视托德的反应,因为在他对托德的认知里他认为托德似乎并不喜欢新事物,在每年新兵招募开始的时候表现得格外明显。
这时尼维亚斯向布索桥发问∶“既然这个问题还在滞留,那个小家伙该怎么处理?这些天估计也要开始筹备新兵招募了吧,我们又要去加强训练场附近的巡逻,确保不会有甲级异种的出现,而队长他们几个又要作为导师带领训练兵,想要抽出人来监管的话恐怕会有点麻烦咯。”
“今年的制度会稍有变动,如果还是像去年那样利用大量人员来巩固周边防御的话只会消耗时间,所以会在新兵招募的同时继续执行任务”
托德和尼维亚斯的对视的眼神中不乏透漏出几分疲乏,显然在周防的同时又要执行任务的话工作量是增加的。接着托德继着发问
“制度变动的问题先不说,幸存者该怎么安排”
“暂且安置在地下室的隔离间,只是需要从执行任务的干员中抽一些人轮流巡班”
“有那个必要吗?”
拿迪欧从光脑中展示出一份空间分布图指了指红色方块的指标,“当然有,部分巡班人员已经被调去参与招募的筹备,剩下的人没法去地下室巡逻,只好从其他分队里抽部分干员来轮流值班,顺便给你找事干。还有尼维亚斯你也是”
“啊?咋就点我大名了”
“我不要”
“这可不是你说的算,多点事干没什么不好。”
随即拿迪欧关掉显示器说:“那么他就交给你了托德,过会带他去地下室的隔离间,以防万一,避着科研室走。”
托德听到后瞪大了瞳孔又叹气耸拉着肩,“……我知道了。”
“也真够惨的,让拿迪欧先生安排这种事情。”尼维亚斯笑着用手肘怼了一下托德的肋间,托德回瞪了一眼,他的神情从无奈到变得不怀好意,对尼维亚斯说:“偷偷在这小憩,你又翘班了吧?”
“?那又怎么……”
“我去和队长打个招呼”
“大哥,你别”
尼维亚斯怎么也没想到托德怎么开始变得那么灵活,目送着托德的身影消失在元老会后,只好叹息着祈祷托德的忘性快点爆发。托德上一秒还面无表情的暗喜着准备事后看尼维亚斯的好戏,但转念一想面色又变得阴沉——他要负责将幸存者送去地下室,本就长得凶神恶煞的兽人走在路上黑着脸,路人很是避让三分,生怕一点磕碰就把他惹毛。
卡卡托刚好给弗尔换上干净的绷带,甩了甩蓬松的尾巴确定不会掉下来就昂首探探鼻子,好奇地东看看西瞧瞧,卡卡托跟看小孩一样靠在椅子上望着弗尔走来走去,小家伙看到新奇玩意儿那尾巴晃得跟拨浪鼓似的,忽然卡卡托听到了门被打开的声音。
“啊,来了”
“诶?什么?”弗尔疑惑的看向卡卡托又转脸看向门去,不料一头撞上一个高大个的家伙,弗尔吃痛地叫了一声连忙退了几步,久久的抬头一看,是一只体型高大强壮、头顶上长着类角的科莫多巨蜥兽人,左眼眼角到侧颈还连着一大块明显的伤疤而且表情很是冷漠,让弗尔一时半会误以为是他自己不小心撞到这个大家伙然后惹他生气了。
“卡卡托先生,伤情如何”
“伤情没什么问题,静养几天就行了。而且又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搞出那么难看的一张脸看着小朋友。”卡卡托眯着眼睛都能感觉到托德心中想要吐槽无数事情,无奈板着脸一声不吭,弗尔蜷缩在卡卡托的一旁小声嘀咕了一句:“我已经不是小孩了......”
托德看了一眼匍在地上的弗尔,恍了几时才说道:“拿迪欧先生说先送去隔离间观察几日,如果他们的讨论通过的话,这个家伙可能可以破格参加招募。”
卡卡托手掌指着下巴发出一穿意义不明的哼声,双手高举过头才伸了个懒腰。
“不错,听上去很有意思。”
“一点也不。”
弗尔立着耳朵试图听到一些能够理解的东西,隔离间……会是什么样子?总而言之自己一时半会应该不会被当做常规来处理,招募又是什么?招募什么东西?弗尔小小的脑袋开始高速旋转,不由自主的屏蔽了托德叫他的声音,直到托德跨步走到弗尔的面前,他觉得眼前一黑便抬头撞见了托德那张依旧不讨喜的黑脸,弗尔愣了几下,显然是还是被吓了一跳。
“对不起!……我有点分神了”
“你,跟着我走,知道吗?”
“嗯!嗯……噢”
弗尔这时才支起身子跟在托德的身后就一同离开了医务室。
过路的踢踏声在走廊里回荡,接二连三的混合而变得嘈杂,弗尔小心翼翼的跟在托德身后,颅内小狼还在做思想斗争,他觉得托德人并不凶,只是看着吓人而已,弗尔向来很相信自己的直觉。于是屁颠屁颠的走到托德的一旁,支支吾吾的开口说道
“那个……谢谢你救了我,托德,额嗯……可以这么叫你吗?”
“随你意。”托德只是简单说了一句,弗尔顿时间有点不知所措,不过出于某股傻劲儿他甩了甩毛茸茸的尾巴接着说,“你为什么要救了我?”
托德闷了声,本就黯淡的眼色添了一丝令人无法解读的灰色。他垂眸看了一眼弗尔,这只四脚兽显得格外纯真,似乎犹豫了几分,托德才开口说:“凑巧碰到你还剩一口气罢了。”说完托德转身就走了,弗尔的视角无法看见托德的面色,想要抢前走看看兽的表情结果又老实巴交地跟在后边,时不时晃悠着那条缠着绷带的尾巴。
一高一矮的影子穿梭在基地的走道上,路人都注意到弗尔这个独特的存在,有些搭伴走的便开始小声议论。
“你看你看,那个小家伙是新来的吗?”
“应该不是吧,距离新兵招募还有一段时间,难道他是特招?不过他看起来好可爱哦,而且还是四只脚走路,还是个小孩吧”
“也可能是没进化吧,海洋里的哺乳动物一样,因为祖先没有选择进化所以还保留着呢”
“可是他明显是只狼呀!狼不都是进化了吗?”
“诶呀诶呀,快走啦快走啦,工作都还没做完呢”
弗尔敏锐的听力捕捉到了他们讨论的内容,他才开始意识到自己在基地里是一个显眼包,看着来来往往的兽人要么穿着白大褂要么穿着和托德一样的特制黑色制服,而人类全是穿着白大褂,他的好奇心愈发激烈,于是蹦跶到托德面前来问:“托德,你们是不是在忙和异种有关的东西?”
托德面对弗尔的发问也是一时半会不开口,他那种死人一样的眼睛和弗尔水汪汪的大眼睛对视上后就不架这个面子了。
“……嗯”。
“那这样的话每天的任务岂不是很危险?”
“……废话,你自己不也是死里逃生来的吗”托德败给了弗尔的这股傻劲。托德领着弗尔来到了负一层的地下室,这里的氛围自然要比上面冷清得多,托德进行生物验证后进入隔离所,里面待命的负责人看见脱的后暂且放下手中的事,引领着两人来到了弗尔的隔离间,抬起手腕靠在扫描仪上,隔门随之打开。
“里面已经布置好了,直接进去就行。”
托德应声垂眸看了一眼弗尔,弗尔也是配合地走进了隔离间。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即使弗尔浑身绒毛也禁不住抖擞,在弗尔熟悉环境的时候隔离门已经缓缓合上了,隔着玻璃弗尔隐隐约约能够听到托德和负责人在说些什么,说完之后托德望了一眼弗尔便离开了。
弗尔心里想着,自己还是一个外人,到底能不能留在这里还是要取决于他们,可能又会回到原来的地方吗?一定不会,托德和卡卡托他们看起来不是坏人,都已经把我救回来了怎么可能还会丢回去,不过不排除会被带去别的地方…他轻松一跃跳上了床,比外面苦败的草木要柔软,即便带着几分清凉,但很快就被捂热乎,不再会有血腥的气息,不再会有异种的嘶吼。
这里很安全,是卡卡托告诉他的。
在外流浪多年的心终于有了落脚石,或许是暂时的,但至少现在不用像以前那样提心吊胆的生存,或许也算是一种慰籍,即便人生地不熟,眼前充满各种眼花缭乱的科技也尽数抛在了脑后,久违的舒适感卷来了困意,上一次觉得安心是什么时候来着?他不记得了,他也不苦恼地去想,蜷缩着身子凹陷入鹅绒般的床被,他觉得托德就像自己见过的一个……一个什么?是谁……?为什么想不起来?他懒得去想自己消失的记忆,他睡着了。
晚上十点二十分,元老会同所有部门部长及其隶属的分队队长召开了一次会议,是关于一星期后的新兵招募,草案一致通过后再决定明天通知其余基地士兵,会议即将进入尾声时布索桥将幸存者这一事向在座各位进行了阐述,等待其他兽人的想法。
特殊武装部门(驻守部)的部长伦棕熊道夫·凯德问道∶“目前能看出来那个幸存者是异能力者吗?”
“尚未明确,现在还在调查初期……严格来说还并没有开始。”
“能够在外面存活下来显然有些自保能力吧。”坐在伦道夫一旁的雄性花豹开口说,他是调研部特异队的队长猎豹帕洛特·法兰奇。
“首先不排除他是从城内逃出来然后出现在那个地方的。”接着后勤部讯息组组长路基尔什说(这几个分队长里只有路基尔什是人类)。
从会议室一边的休息室走出来一位中年人,看起来才从睡梦中苏醒的模样,打着哈欠就来到圆桌的首席位置,霎时间吵闹的会议室变得安静。
“教授,休息得还好吗?”
“哈哈,感觉有点落枕。”拿迪欧口中所称的“教授”笑了几声,微眯的双眸散发出雄狮独有的金湛的光芒,而他却是一个人类。
“虽然我也很好奇那个幸存者的身世,但我觉得现在先不着急去摸底”教授笑着说。
“教授是想让他参加招募吧?”调研部一勤队队长、熊猫陈说话了。
“没错。”
“参加招募?难道就不怕他是‘联盟’派来的人吗?”
“当然没有排除这个可能,距离招募还有一周的时间,这期间也足以去试探,卡卡托已经给我们开了个头,我现在已经有点头绪了。”
“路基尔什去一会帮我联系主席和首领,这件事情我们暂且不公开,按照原计划的基础上秘密执行。”
会议结束。
弗尔昏昏沉沉的从床上爬起,挣扎了好一会才睁开眼睛看了看墙上的电子钟才发现自己睡到了深夜,甚至有些饿肚子,隔离间变得有些昏暗,想着接着睡缓解一下饥饿,说不定会有人送吃的过来。刚合上眼的瞬间,视线出现了一个神秘的兽人,并且气味是格外的陌生,弗尔迅速做出反应,从床上跳下架出防御的姿态,和白日里那副傻样截然不同,弗尔露出獠牙发出嘶嘶的低吼,尖耳向后扯着,四肢紧绷的状态随时做好必要时刻进行攻击的准备。
果然,下一秒从神秘兽人的脚底下窜出一条黑影,沿着地板追风逐电般的速度刺向弗尔,弗尔迅速起跳躲开,借着间隙俯冲向神秘兽人,正当他即将近身之时,黑影不再以地板为媒介,数量增加的同时又如同章鱼挥舞着触手一样试图缠住弗尔,弗尔猛地一口咬住黑影将其撕扯开,这一举动似乎也在神秘兽人的意料之内,被弗尔撕裂的黑影散开、再次汇聚,形成一张巨大的捕兽网试图将弗尔罩住,范围之大让弗尔无处可躲,在千钧一发之际弗尔身上的纹身发出微弱的光芒,好似微弱的火苗再来丝丝的灼烧感,忽然眉间的棱状爆发出刺眼的光,迸发出火环彻底将黑影捕兽网打散。
啪、啪、啪。
掌声响起,试探落幕。隔离间的灯光再次亮起,神秘兽人是元老会的布索桥,站在其身旁鼓掌的人正是教授乌鲁托利。弗尔没见过两人仍旧处在戒备状态,教授见状踱步向前,开口说道。
“睡得还好吧弗尔?刚才有没有被吓一跳?”
弗尔看着眼前这个人类,面色显然有些惊愕,外形上是个人类不错,但弗尔总能感觉到另一种诡异的气场,似乎面前的这个人不完全是人类。
思考的同时被叫出名字的时候弗尔呆了几秒,随后才缓缓开口。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又为什么要攻击我?”
“哈哈,是卡卡托告诉我的,诶呀……虽然说贸然动手确实不太好,这不是听说你是从外面捡回来的吗?想看看你的身手如何而已,看来确实很有两下子。”
“所以你们不是坏人?”
“坏人可进不来我们基地。”
乌鲁托利爽朗的笑几声,站在身后的布索桥补充解释道。
“这位是基地的总司令乌鲁托利,我叫布索桥·努比斯。”
总司令……?!弗尔内心诧异道。一个人类怎么会是一群野兽的总司令?生活在墙外的他只知道人类的存在,并不知晓人类的能力如何,听到这儿只觉不可思议。
确认两人无恶意后弗尔才放下戒备心,发光的纹身随着情绪的平缓渐渐恢复原样。乌鲁托利走去弗尔的床铺,找个位置便坐下,拍拍空出来的床垫示意弗尔坐这。
“来,孩子,你坐这,我们聊一会。”
“诶?好。”
弗尔靠近旁边,小脚一蹬跳上床铺,后肢蜷着坐在乌鲁托利的身边,一双金色大眼望着教授,好奇着对方即将要开启什么话题,只见乌鲁托利朝布索桥摆了摆手,布索桥心领神会地走出隔离室,空荡的隔离室只有两丝温存。
乌鲁托利说话的声音既有作为领袖的浑厚,又有作为年长者的和蔼,他轻抚弗尔的背脊,看似有劲却又显得削瘦,让教授内心不由自主的感到心酸,而很少被他人触及的小狼只是轻轻一颤,习惯之后只是静静的等待教授发话。
“弗尔,有没有哪受伤严重的?”
“没有,谢谢乌鲁托利先生的关心”
“呵呵,叫我教授就行。还能够想起来在被救回来这之前发生的事情吗?”
“我想想……”
这个问题可把弗尔难住了,豆粒状的眉毛挤在一块,思考得的过程有些着急的摇晃尾巴,断崖式的记忆让他无法回忆起任何相关的事情,甚至他都差点忘了自己为什么会遭遇袭击。
“我……实在是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我肯定,我不该出现在那里。”
“为什么这么说?”
“尽管……异种到处厮杀,遍布了血迹,但那里的味道除了血腥味就没有我熟悉的气味。感觉……感觉我更像是被什么东西带到了那里一样……?”
“嗯……看来就连你的身世我们都没法帮你调查了,恐怕也没有家人和朋友的记忆吧”。
“是的教授……”
“时间不早了,你再睡个回笼觉差不多就到第二天了,趁早休息吧孩子”。
乌鲁托利双手支着膝盖起身,屁股离地儿时还贴心的给弗尔扯了扯坐乱的床单,走之前还拍了拍弗尔的脑袋并叮嘱道:“好好休息什么都不用想”。
教授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后的弗尔忽然叫住了他,弗尔从床上跳下似乎想要追上乌鲁托利的脚步但又犹豫不前,沉默了许久后开口说的话都带了点哭腔。
“那个、教授……我…我可以留下来吗?我已经…不想再流浪了”。
弗尔担心乌鲁托利拒绝他,害怕地垂着头。怎么说他都还只是一个孩子,尽管他具备野外生存的技能,本就是一匹孤狼,失去了记忆后更加孤独,教授回过头,他看向那忍着哭腔而身子颤抖的小狼,内心深处不由得怜悯,他深吸一口气回应了弗尔。
“放心吧孩子,我会把你留下的”。
乌鲁托利合上了隔离室的门,弗尔呆在原地,他吸了吸鼻子,没发觉在眼眶打转的眼泪已经溢出眼眶,心中莫大的激动使他忘了感激教授,弗尔再次爬上床,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教授答应他的话。
一次、两次、三次……嘀嗒、嘀嗒,指针蹒跚走步的声音无限放大,弗尔激动的眼泪已经干涸在毛发上,卧在床上又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躲在一处角落的乌鲁托利和布索桥看到弗尔睡着之后离开了隔离所。回去的路上,乌鲁托利注意到布索桥从离开隔离所后就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抬手拍了拍布索桥的肩膀。
“你呢孩子,在想什么?”
“不觉得弗尔那样,很像小时候的我?”
布索桥说道。让乌鲁托利回想起当年由布索桥引发而来的血河,一个瘦骨嶙峋的胡狼少年,露出獠牙和利爪在乌烟瘴气的黑市开辟了一条通往生存的路,在昏暗无寂的小巷里碰见了这个改变了他的一生的男人,这是乌鲁托利教授第一次见到充满血气的野兽,也是最后一次见到野兽狼狈的面孔。
“尽管在城外能够独当一面,可是也忍受不了孤独了吧”。
乌鲁托利轻笑了一声,抬头看向前方的走廊,对于基地的干员来说,或许这只是工作的来时路,而对于弗尔来说可能意义非凡。
“是啊,还是那么小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