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二日

人生如梦，有人早已有此体会，这种感觉也萦绕在我的心头。每当我看到禁锢着人的创造力和探索力的那些局限；每当我看到人们把精力全都耗费在设法满足自身的各种需求上，目的仅仅是为了延长我们可怜的生存；每当我看到人们想从对某些问题的探索中得到慰藉，那只是梦里听天由命的企盼，犹如一个被囚禁的人把囚室的墙上画上各种彩色人像和亮丽的风光——威廉呀，对于这一切，我只能缄默不语。于是我就返回到自己的内心，竟发现了一个世界！我更多地沉湎在预感和隐秘的欲愿之中，而不是去表现生气勃勃的活力。在我的感官面前一切都变得朦胧恍惚，我也微笑着，梦幻似的进入这个世界。

满腹经纶的各级教师都一致认为，孩子们并不懂得他们所欲为何；成人也同孩子一样在这个地球上到处磕磕绊绊，劳碌奔忙，既不知道自己来自何处，欲往何方，办事也无真正的意向，只好成为饼干、糕点和桦树条的奴隶[47]：这番道理谁也不愿相信，然而我却觉得，这是一目了然的。

我知道，听了以上所说你会跟我讲些什么。我觉得，整天抱着布娃娃东转西跑，给娃娃脱了穿，穿了脱，瞪大眼睛在妈妈放甜面包的抽屉跟前悄悄转悠，要是一下拿到了心爱之物，便将嘴里塞得满满的，鼓着腮帮吃掉，并且嚷嚷：“还要！”——这样的人是幸福的。所以我愿向你承认，那些像孩子一样无忧无虑的人最幸福。还有一些人，他们把自己鸡毛蒜皮的事或者甚至把自己的欲望全都贴上漂亮的标签，并把这些说成是造福人类的伟大业绩。——这么干的人，愿他们幸福吧！可是，谁要是心平气和地看到这一切的后果，看到循规蹈矩的市民都把自己的小花园拾掇成伊甸园，看到不幸的人也在锲而不舍、气喘吁吁地继续向前走去，大家都希望还能多看一分钟太阳的光辉——谁要是看到这一切，那么，他的心境就会是平静的，他也会从自己的心里创造一个世界，他也是幸福的，因为他是人。所以，无论受着怎样的束缚，他心里始终深怀美好的自由之感，他知道，只要他愿意，他随时都可以离开这个樊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