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迎新

张秋生手里拿着本子和笔，从会议室里走出来，身后跟着张语琪和钱建飞。

他们三人回到工位上，张秋生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正好到饭点了，便轻声招呼张语琪和钱建飞一起下楼吃饭。

世纪大厦楼下有个不小的美食广场，由大厦统一招商——据说在这里，一个五六平米的小门面，一个月的租金要一万多。

张秋生带着他们来到一家面馆，豪迈道：“今天你们随便点，我请客。”

钱建飞跟张秋生混的时间久了，便也毫不客气，道：“好，既然张老板请客，那我就点个最贵的。”说着，他果真在服务台点了一碗五十块钱的面。

张秋生故意皱着眉，夸张道：“哇，五十块的面，我还从没吃过，里面撒金粉了？”

钱建飞笑道：“待会儿上来，让你尝两口，哈哈。”

张秋生扭头看看张语琪，道：“别客气啊，五十块我还是请得起的。”

张语琪抿着嘴笑了笑，点了一碗打卤面，二十八块钱。

张秋生心里叹了口气，轮到他点时，便加了两个小菜和饮料。

三人找个空座坐下，钱建飞笑问道：“张老板今天怎么想得起来请客了？”

张秋生往后一靠，道：“今天这会一开，再过一个星期，我们少说要再拿一块地。”

上午星辉吴州公司内部开了3号公告地块的区域投资会，各个部门都有参与。在会上，各个部门毫无保留，都表示了对投资工作的支持——特别是成本和营销这两个部门，他们的支持对最后的测算结果至关重要。

继续照这个势头下去，星辉在吴州的年度销售额，将很快突破百亿；他们的市占率，也将升至第一。

钱建飞也笑了：“哈哈，是啊，没想到，这次营销和成本这么给力。”

张秋生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道：“虽然这一次他们很给力，但以后就难啦。”

钱建飞讶道：“啥意思啊？”

张秋生道：“哎，听说现在集团融资很难，而且销售回款也不好看。现在马上到下半年了，集团肯定要为年底的集中付款做准备了。估计搞完这一批，下一批地，就没钱支持了。”

听到这话，不止钱建飞，便是连张语琪，也皱起了眉头。

便在这时，他们三人的面以及小菜和饮料都端上来了。

张秋生将饮料放到他们两人面前，拉开自己手里的易拉罐，举在空中道：“作为我们小组，今天正式欢迎语琪加入。”

前两天，秦浩刚刚组织了一次部门聚餐，特地庆祝张语琪的到来。

张语琪人美心善，学历又高，自她加入投资部的第一天起，便不知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只是，她似乎如同天边不可捉摸的云朵，又如清晨若有若无的薄雾，明明就在眼前，却又感觉相隔甚远；她就这样以既让人感到舒服又不过于亲近的姿态与众人相处。

张秋生作为小组长，将她自入司以来的做派看在眼里，心中不由暗暗生出一股敬意，又或是一种不可名说的感觉。

投资这个职能，对专业的要求，远没有工程、财务和法务来的那么高；它需要的是主动和勤奋，还有坚持。

投资工作经常涉及到外出踏勘土地、踩盘市调；眼下正是夏季，时常遇到炎炎烈日或是雷霆暴雨，辛苦程度较往日更甚。但张秋生发现，不论何种处境，张语琪都能坦然接受。

作为一个肤白貌美的绝色女子，没有不爱美的道理；但好几次，张秋生带她出去，她虽然也会皱皱眉头，但从未在他面前抱怨过一次，更不用说拒绝。

她刚来时，张秋生还担心她会不会是个花瓶，中看不中用，谁知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倒真让他刮目相看。

眼下，张语琪算是得到了张秋生的真正认可。

钱建飞也是个二十七八的青年壮汉了，一直单身；但他虽然和张语琪同在一个屋檐下工作，却不知为何，生不出丝毫追求的心思，竟只是将她当做了要好的同事，一个战壕里的战友。

因此，他一听到张秋生的话，也是立马举起了饮料，笑道：“欢迎张美女的加入。”

张语琪也赶紧举起饮料，笑道：“谢谢两位大佬，以后请两位大佬多带带我。”

三个人碰了一下，张秋生喝了一口，放下饮料，道：“我们都是社招的，不如你管培生的前途来得光明。只想说一句，苟富贵，勿相忘。”

钱建飞一听，立马跟进，道：“对，苟富贵，勿相忘。哈哈。”

张语琪被他们一逗，也笑了。这一笑，如同云破天开，彩虹乍现，如梦如幻。

不过，这时张秋生和钱建飞正双双埋头吃面，竟是一个也没瞧见。

他们边吃面边闲聊了一番，这下他们才知道，原来，张语琪父母都是五星级酒店的高管，家境优越，怪不得能教出这么有气质的女儿。

张秋生灵机一动，道：“你爸妈在哪个五星级酒店啊？”

张语琪不知他为什么这么问，道：“好像是洲际。”

张秋生思绪乱飞，道：“要是我们哪天拿个带酒店的项目，是不是可以让你爸妈帮忙引进洲际的品牌？”

张语琪一怔。她虽然知道张秋生经常对工作有点走火入魔，但没想到，不管聊什么，他都能扯到项目上去。

她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他们具体做什么的，回头我问问。”

张秋生碰了碰钱建飞的胳膊，道：“听到没，以后酒店有人来运营了，下次我们好好关注一下带酒店的项目。”

钱建飞喝完最后一口汤，回道：“好嘞。不过——”他抹了抹嘴，道，“要是洲际也出点钱就好了。”

“哈哈，跟我想得一样。”张秋生也刚喝完最后一口汤。

张语琪小口吃着面，不慌不忙。她看着眼前这两人——他们在职场上是同事关系，级别也不一样，但就能如此肆无忌惮地聊着天，开着玩笑，简单直接，跟传说中的勾心斗角完全不同。

而且，房地产作为资金密集型行业，收入颇丰，聚集了市面上的各种高端人才。她入司之前想象中的工作状态是每个人穿着西装、打着领带、蹬着皮鞋，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一个个彬彬有礼，宛如电视中上流社会的聚会一般。

但现实中，她刚到公司的第一天就被吓傻了——她看到公司的总经理穿着短裤和运动鞋坐在办公室里；她还看到和听到有两个部门在因为设计方案的事，在会议室里大吵起来。

更深入的接触之后，她发现房地产其实并没有那么高大上——特别是张秋生，整天在他耳边念叨降低成本提高利润率等等。设计部说要做个会所，他反问，会所能卖钱吗；成本部说要景观成本要增加，他说房价都限死了，做那么好干啥。

在他眼里，所有的一切因素，都可以体现到测算表里，最后形成利润率；而利润率，也决定了最后的举牌能力。

投资的本质，不过是一门生意而已——而且是赤裸裸毫不掩饰的生意；在眼下高周转的速度中，没有人去讲情怀，更没有人会为了情怀买单。

同时，在这生意场上，她眼前的这些可爱的同事，却又那么真实而鲜活——没钱的天天哭穷省钱，丝毫不怕被人鄙视；有钱的四处买房买车，也毫不介意被人指责炫富。

他们就这么和谐地在一起工作和生活，充满了市井和烟火，如此的肆意和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