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我的星星眨眼睛

得知自己身患绝症的第三十七天，我鼓起勇气跟家人提出从小到大最反叛的决定——去看海。

一百六十多公里的路程，在家人的一致拒绝下，我亲爱的哥哥成了唯一支持我的人。

他拉着我的手，带着简单的行囊，头也不回去了海滨。

“小妹，要是你没有生病就好了，就不会那么遗憾了。”

最初自然遗憾，谁都不会想英年早逝吧，何况我才十七岁，就得了这种罕见的病。

我拥抱着他安抚：“没事，这辈子有这么好的哥哥，知足了。”

我看到他眼角泪水闪烁，海水折射阳光，他的眼泪也同样。

“不哭，你哭我就想哭了。”

我们互相安慰着，搀扶着一深一浅踏足于沙滩之上。

“哥哥，有我这样的妹妹，你幸福吗？”

他摇了摇头。

我震惊地瞳孔放大，收起心中失落撒开他。

“这种问题怎么也问得出来？我一直认为，自己就是天底下最最幸福的哥哥。”

我笑了，嘴角拉到一个很大的弧度。

在海边的三天，我渐渐淡忘了人间，包括我的病，直到第四天病症折磨下我们踏上返程的火车，我在座椅上疼得死去活来，才又真切感受到世界给我的残忍。

初初得知这病，我是气愤多过焦虑的，凭什么？凭什么偏偏是我，那些日子我很暴躁，家人没有阻止我，我看着摔碎的玻璃瓶，只感觉自己也被命运当作杯子砸在了地上。

心中很痛，这时才有了焦虑、遗憾、不甘、难过。

最为舍不得的自然要属我的好哥哥了。

小时候父母买的雪糕他都会让我先咬上第一口。

我记得很甜，那味道从三五岁到如今都甜得我心头热乎乎。

走之前我说了想要一捧细沙，他装了一小袋，细细碎碎，我捏着沙子，想到生命也会很快散成尘埃，不禁就哭湿了半张脸蛋。

哥哥拿过纸帮我擦，紧紧搂住我，唱我年幼时很爱听的《小星星》。

一遍一遍，直到我酣睡。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挂在天上放光明，好像许多小眼睛。”

哥，我舍不得你。

万万没想到，这一睡，眼睛就没睁开了。

我想着哥哥怀里的我越来越冷，看着透明的自己，大概这便是灵魂。

我绕着他，穿过他，拥抱他，可其实碰不到半分半毫。

我从一个爱哭鬼，变成了爱哭泣的鬼。

最终迫于轮回只好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若有来生，希望还能有他做我哥哥，可惜啊，人不能那么自私，这么好的人，当谁哥哥都是一样的好。

我的心忽然揪起来。

“不可以，他只能当我的哥哥。”

我听见自己反复念叨着，就这么念叨念叨着忽然间，手就有了奇怪的触感。

“小妹！”

我躺在病床上，哥哥握着我的手。

“哥，我怎么醒了？”

“你在列车上一下子停止了呼吸，大家都围了过来。其中有一个患了同种病的人，说自己在某医生的帮助下痊愈了，我通知家人赶来了。”

哥哥告诉我，手术完毕了，但我的身躯慢慢在变冷，医生说可以试试把我在乎的事说说，看能不能从鬼门关抢回来。

可无论怎样都没用，情急之下哥哥忽然想到了《小星星》。

唱到第三遍我才醒了。

“哥，我们是不是不用分开了？”

“对，不会再有什么把我们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