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首战
“全体列队！！！”
随着一声响亮的口号，这四千多名步兵开始迅速地向山坡上移动，在他们的阵地上，几面画着狮子与城堡的旗帜正在随风飘扬着。强壮而全副武装的长矛手与盾牌手交错着站在方阵最前方的一排，有条不紊地带领着部队向前走去。
而在卡斯蒂利亚军队的对面，纳瓦拉的万人大军也正在战场上集合。加西亚三世骑着一头棕色的高头大马，一身金黄色的盔甲，在队伍中十分显眼。他此时正恶狠狠地望着敌军，但他的凶狠目光中除了愤怒与憎恶之外，就只剩下了刺眼的恐惧。虽然现在看起来人数上他们占优势，但他有种自己会被打得溃不成军的预感。
在卡斯蒂利亚整齐的方阵中，那些士兵秩序井然地为骑着马的国王和将领让出道路，当他们经过后又迅速恢复原来的排列。斐迪南一世来到了部队的最前线，从山坡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纳瓦拉的军队。他高傲而扬起的头，让加西亚三世更加恼羞成怒。
“弓箭手！！！”加西亚三世嘶声力竭地大叫道，后方纷纷传来弓箭被拉紧的“嘎吱”声，“放箭！”
成百上千支弓箭脱离弓弦，向山坡上飞去。虽说用弓箭做到遮天蔽日的效果几乎是不可能的，但这么多秘密麻麻的弓箭飞过来还是压迫感十足。卡斯蒂利亚士兵们举起了手中的盾牌，那些弓箭绝大多数都被挡了下来，但依旧有少部分成功命中了目标：一些士兵被射中了肩膀、手臂，但最不幸的还是那些被击中要害的可怜人，连敌人的脸都没看清就死了。不过这些伤亡再平常不过，对久经沙场的卡斯蒂利亚军队就跟吃饭睡觉一样。随着一声令下，这支铁军缓步走下山坡，向他们的敌人逼近。
纳瓦拉的军队严阵以待，他们已经制定了至少四种对付卡斯蒂利亚的战法，但第一次站在那些卡斯蒂利亚人的对面，他们便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与十几年没打过正经仗的纳瓦拉相反，卡斯蒂利亚几乎将他周围的所有敌对势力打了个遍，而所谓的纳瓦拉的精锐部队，只是一群被临时抓去当兵的平民、流氓、囚犯，有些人甚至都没见过血，战斗力不敢恭维，仅胜在人多。
就在那些纳瓦拉士兵认为只要执行命令，就可以击败眼前总人数仅有他们一半的军队。沉浸在一种“优势在我”的幻想中确实很安心，可惜现实已经远远超过了他们的想象。
“轰！！！”
对面的山坡上突然传来打雷般的巨响，而山坡下的纳瓦拉士兵还没反应过来，上百名士兵就突然被在剧烈的冲击中被撞飞，有些甚至直接被轰成了碎块。
“上帝啊，那些卡斯蒂利亚人用了、用了魔鬼的力量！”一个纳瓦拉士兵惊恐地大喊。先前跟他一起被强制征兆的老乡，刚刚被炮弹轰成了碎块，而他自己只是被一股冲击波顶飞了，受了轻伤。但刚刚这恐怖的景象让他完全丧失了理智和意志，他现在只想逃走。他周围的一些士兵听到他的话，也开始感到害怕。
“朋友们，我们快——”那名纳瓦拉士兵还没说完，就被一箭射杀。他们的统帅，孔德，此刻手里握着一把长弓，他冷冷地说道：“这只是对面的小把戏，不是什么牛鬼蛇神。再有影响军心者，立刻处死！重新归位！”
纳瓦拉的士兵在威胁下纷纷服从命令。但想让他们如正常军队那样战斗已经不太可能，毕竟目睹这种未知的力量，他们在理智上就已经被击溃了。
“那是什么东西？”加西亚三世颤抖着说道，用手指着对面。这个胆小鬼已经被吓破了胆，他刚刚看着对面的山顶上有什么喷出了火光与烟雾，然后他的军团就被攻击了。出于无知以及对宗教的盲信，可怜的加西亚三世觉得对方要么是来索命的魔鬼，要么就是上帝派来惩戒他的使者。
伴随着轻快的马蹄声，大将孔德来到了国王旁边。“陛下无需惊慌，这估计只是对方的新武器，并非什么神力。”孔德很轻易地猜出为什么国王脸色发白，肯定跟那个士兵一样。他能处决造成恐慌的士兵，但对国王，他只能想办法劝解。“陛下，我们也有类似的兵器，那些投石机，我们可以搬上来。我们——”
孔德还未说完，对面又传来同样的一阵爆响声，随后他们的军队又被“天雷”袭击了。这次死伤超过上一次，彻底击碎了纳瓦拉人的侥幸心理。先前有一些人相信了孔德的话，认为这真的只是卡斯蒂利亚人的“小把戏”。然而第二次的袭击，依旧是毫无预兆的一阵“雷声”，造成了一百余人的惨死，数百人间接受伤。第二次面对这种无法理解的可怕景象，最前排的那些纳瓦拉士兵理智值狂掉，许多人干脆丢下武器，发了疯一样地在队伍中冲撞着。
“呜——”
对面的山坡上传来低沉的号角声。卡斯蒂利亚的方阵突然向两边张开，队列中形成了几十个“走廊”。一群整装待发的骑兵停在山坡上，他们和战马都覆盖着厚厚的铠甲。当队伍给他们让出了道路后，那些重甲骑兵便直往山坡下冲去。原本笨重的重骑兵，利用山坡加速后暂时拥有了媲美轻骑兵的速度。这两百多个骑兵冲下山坡后，便直往纳瓦拉混乱的阵型发起了冲锋。
“击溃他们！！！”克莱贝尔吼道，冲在最前方，而两百名重骑兵紧随其后。
“长矛手，快，防御！”眼见那些被铠甲覆盖全身的骑兵正气势汹汹地向这里冲来，孔德急忙大喊道。前排的长矛手多少都是些老兵，甚至不需要听到命令，他们眼见一群骑兵正面冲来，便条件反射地举着三米多的长矛，试图阻拦那些铁蹄。
一百米，五十米，二十米，十米……那些骑兵是如此之快，转眼间已经冲到了纳瓦拉军队的面前。眼见敌人冲至眼前，纳瓦拉的长矛手立刻将手中的长矛向敌人刺去。克莱贝尔一马当先，一手握着缰绳，一手平举重骑枪，毫无惧色地迎着矛头冲了上去。
“叮！”
一声清脆而刺耳的金属碰撞声传来。本以为得手的纳瓦拉士兵惊恐地发现，原本应该是骑兵噩梦的长矛，完全没有对眼前的铁骑造成任何伤害，甚至连阻挡都没做到。克莱贝尔怒喝一声，一枪贯穿了那名长矛手的身躯，红色的血液溅在他的骑枪、盔甲上。但他根本来不及管这些血污，他甩掉骑枪上的尸体，毫不停留地继续冲向敌阵深处。
其他重骑兵见主将如此勇猛，顿时士气大涨，甚至还有不少争强好胜的骑兵想要胜过克莱贝尔，于是一个个发了疯一样地冲向长矛队列。原本他们应该会惧怕那些无数次杀死身边同伴的长矛，即使身上有着可靠的铠甲也会避其锋芒，但是此刻他们连这一点畏惧都没有了，只有一股“谁能挡我”的气势。如他们所料，那些长矛就是一堆木棍，对他们毫无威胁，而那些长矛手就在还没来得及惊恐地叫出来时，就被骑枪所击杀。重骑兵继续冲锋，有些个子矮小或者是不小心摔倒的士兵，直接被他们的铁蹄践踏而亡，那些螳臂当车的匹夫，要么是被骑枪击毙，要么就是被铁骑活生生撞死。重骑兵们越战越勇，仅仅两百人，就在近万人的队伍中如入无人之境，他们的怒吼与战马的嘶鸣，就是对这些不堪一击的敌人的嘲讽。
看着那些骑兵大杀四方，停留在山坡上的卡斯蒂利亚士兵有些按耐不住了。斐迪南一世，他们的国王，同时也是他们的统帅此时却不为所动，只是静静地观察着战场局势，按兵不动。
“陛下，士兵们要求立刻出击。”一位将军向国王报告。
“不急。”斐迪南不急不慢地回答道，“再等等。”他看似冷静，其实也迫不及待地想要冲下去与那群家伙干一架。但经验告诉他，胜利越是近在咫尺，越是要行事稳重，如果因一时冲动而打破了布局，那后果是无法预料的。
将军见斐迪南一世如此，便不再多说，静静等待国王的指示。
……
十七门火炮静静地停放在坡顶，炮兵现在正在重新填装，准备进行第三轮攻击。
“清理炮膛！填装弹药”一名穿着白袍的人调转马头，朝着那些炮兵命令道。这位穿着轻甲、留着栗色长发的年轻男人，是这些神奇武器的设计者，同时也是卡斯蒂利亚现任最年轻的大臣兼将领，莱昂纳多。这些他训练出来的炮兵，对这位火炮的发明者、炮兵的创始人信任无比，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懂火炮。这五十二名炮兵立刻离开火炮，整齐地排成一条线，目不转睛地看向莱昂纳多。
莱昂纳多转头望向战场，由克莱贝尔带领的骑兵已经开始逐渐突破出包围。他抽出刀鞘中的骑兵刀，高声喊道：“炮手准备，重新测距！”
非常迅速的，炮手立刻走到火炮右侧蹲下，装填手迅速来到火炮尾部扶住炮身，而观察手则来到火炮前方再次测量打击距离。
“打击距离三百五十米，初始高度三十米！”观察手很快报告道。
“调整炮管姿态！”莱昂纳多命令道。
“调整炮管姿态！”那些装填手随即复述道，并且和炮手开始调整炮管角度。很快，在达到正确角度后，装填手固定住了火炮尾部的支架。
“预备——”莱昂纳多高举骑兵刀，当最后一名重骑兵冲出敌人的方阵后，他立刻将刀向下挥去，“开火！！！”炮手点燃了火绳，那些炮兵马上捂住双耳，反身蹲在火炮后。
几秒后，震耳欲聋的响声伴随着炮口的火光与烟雾，将“来自地狱的怒火”喷向纳瓦拉的军团中。
……
听见从山顶上传来的巨响，斐迪南一世举起手中的长剑，对着身后的卡斯蒂利亚步兵们高声喊道：“全体进攻！！”
“吼啊啊啊啊啊啊！！！”排山倒海的战吼从国王的身后传来，国王举着长剑，策马冲向敌军，身后的将士如猛虎下山，高举武器狂奔着。卡斯蒂利亚的军团如同洪水猛兽，从高处袭来，要将敌人吞噬殆尽。
莱昂纳多被这些士兵的战斗意志激得热血沸腾，他一拉缰绳，他所骑着的黑马随即仰起前蹄、发出嘶鸣。
“全军冲锋！！！”
他嘶声力竭地高喊道，并策马冲下了山坡。几秒后，六百余名各式骑兵也跨过了反坡、紧随着莱昂纳多从山坡上冲锋而下，他们身上只有简单的防护，有些人甚至连头盔也没带，就高举着刀剑冲下去。轻骑兵的队伍迅速展开，穿插在步兵队伍中。大地因这些脚步与马蹄的践踏而发出低沉的吼声，并且开始微微震动。
很快，莱昂纳多超过了那些狂奔的步兵，并且再次加速，向那些涣散的纳瓦拉士兵奔去。这是他记忆中第一次成为战争中的一员，并非与那些土匪搏斗，或者是逃离雇佣兵的追杀，而是真正的随着上千人朝上千人冲锋。在兴奋之余，他并没有丧失理智。莱昂纳多并不打算多耗费时间在无意义的杀戮上，但在这次战斗中任何阻挡他完成目的的人，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将他们斩于马下。
在一番搜寻后，他找到了自己的目标——那个穿着显眼的金色盔甲的傻瓜。他稍微调转方向，朝着纳瓦拉国王，加西亚三世冲去。
“国王陛下，这边！”孔德焦急地喊道，并为身后惊慌失措的国王开路。在他的呼喝下，那些纳瓦拉士兵纷纷为两人让道。但正在他们急着想要离开战场的时候，他们听到惨叫声不断地从身后传来。孔德猛地回头，之间一名穿着轻甲和白色骑士长袍的人正骑着一匹黑马，一路砍杀着直冲他们而来。
“你逃不掉的，纳瓦拉的昏君！”莱昂纳多大喊道，并又砍下一个试图阻拦他的士兵的头颅。鲜血在他的白袍上和脸上成了斑斑血迹，当加西亚三世回头看见莱昂纳多时，被这个气势汹汹、面露杀意的人吓得脸都白了。可怜的国王发出了杀猪般的叫声：“杀了他，孔德！救救我！我不想死！”
孔德看着眼前这个快要疯癫的国王，无奈地摇头。他知道这个国王是个蠢货，同时还是个懦夫，但由于他绝对忠于家族誓言，即世世代代侍奉于纳瓦拉之王，所以才不会丢下这个活得跟猪一样的国王。孔德拿上自己的长弓，搭上一根箭矢，拉紧弓弦。
“嗖——”一发箭矢飞向那个白袍骑士，但对方身体一偏，箭矢只是扎在对方的肩甲上。
莱昂纳多尽力闪避，但那支箭还是命中了他的肩膀，虽然有肩甲，但一阵皮肉被穿透的痛感还是传了过来。
“好准……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讲武德了……”莱昂纳多中箭后低声骂道，随即从腰后的枪套中掏出了一把短管燧石枪。他瞄准加西亚三世，随后扣动了扳机。
“不好！”孔德叫道，“陛下，快闪开！”
一声巨响从莱昂纳多的手铳中传出，加西亚三世的坐骑传出一声痛苦的嘶鸣，便倒地身亡。国王在坐骑倒下后也摔在了地上。
“得手了！”莱昂纳多内心高兴地叫着，可下一刻他的左臂突然被箭矢击中，箭头穿透了护臂，微微刺入了肌肤中。突如其来的刺痛让他的左手松开了缰绳，但他的坐骑也随之中了一箭，突如其来的急停后仰让他跌落马下，狼狈地重摔在地面上。
还来不及他缓一缓，笼罩全身的不详预感让他本能地作出反应——他在地上快速翻滚了两圈，而一支锐利的飞箭从他头顶掠过，插在他先前躺在的地面上。他再次仰面朝上时，又发现一名纳瓦拉士兵正举着短剑朝他砍过来。
“去死吧！”那个士兵得意地叫道，莱昂纳多眼疾手快，立刻一刀砍在对方腿上。虽然并没有砍断，但肌肉被切断的剧痛已经让那个士兵丢掉了短剑。莱昂纳多趁机扶着自己站了起来，并把那个被砍腿的士兵当作掩体，让他替自己接住了孔德射来的另一支箭。
随后，另一个纳瓦拉士兵举着长矛向他戳来。莱昂纳多侧身一躲，然后向前跨一大步，斩下对方首级。莱昂纳多回过头去，向加西亚三世的位置冲去。然而当他看到先前攻击他的弓箭手时，他的呼吸凝固了——那个人正拉满弓正对着他。
“我赢了。”孔德在内心默念道。当他松开弓弦的同时，另一发弓箭破空而来，击中他的后背。突如其来的一支飞箭让他猝不及防，一箭射歪了。
莱昂纳多立刻反应过来，趁着对方没有时间射出第二箭，他以最快速度冲到孔德的战马侧前方，随即全力一斩重创一条马腿，对手随之跌落马下。孔德刚落地就用手撑起自己，并且试图抽出腰间的短剑。然而已经晚了，那个白袍男人正拿着刀抵在他头颈后。
“你输了。”莱昂纳多举刀说道，“你们输了。”
一群卡斯蒂利亚骑兵便冲到了他们面前，匆匆赶来，又匆匆离去。他们没有时间管这，而是继续追击着那些溃逃的纳瓦拉军队。
孔德看着那些卡斯蒂利亚骑兵踏过那些士兵的遗体，刀锋不断地抬起、落下。愿意继续战斗下去的人，要么被骑兵一剑斩杀，要么就是被后续跟上的卡斯蒂利亚步兵围攻致死，而剩下的全部丢下武器逃跑了，而卡斯蒂利亚的军队穷追不舍，最后将纳瓦拉的军队包围、俘虏。他又看了一眼趴在他旁边的加西亚三世，他的国王此时两眼翻白、口吐白沫，显然早已被吓晕了过去。孔德想要高傲地挺胸抬头，可他做不到。他最后长叹一口气，颓丧地垂下脑袋。
“你说得对，我们输了。”
太阳此时已经开始发出金色的光辉，随着黄昏的降临，纳瓦拉的军队彻底停止了抵抗，纷纷缴械投降。留下一部分兵力看管战俘，卡斯蒂利亚的主力在短暂休整后立刻调转方向，朝着纳瓦拉王国的首都，潘普洛纳进军。
阿塔普埃尔卡战役，以卡斯蒂利亚的碾压式胜利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