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引蛇出洞
“干得不错，佩德罗。你的效率比我想象中的还高一些。”
这天一大早，看着眼前有序地安置下来的近卫军家属，莱昂纳多赞许地对旁边一脸疲惫的治安官说道。
阿尔科文达斯，这是一座位于马德里北部的村庄，原本是一个不大的天主教徒和穆扎赖卜人（摩尔人化的基督徒）聚居地。战乱期间，这里经常遭到摩尔人的袭扰和劫掠，导致大部分的居民都搬迁到更安全的北方，最后只留下大约十名不愿离开的村民。在卡斯蒂利亚对托莱多的闪电战结束后，原先的居民并没有搬回来，因此就使得这座村庄空出了不少可用的房屋，但对于两千多人的随军家属来说还是不太够用。不过好在莱昂纳多的近卫军辅助部队和民兵中，有四百人就是经受过训练的工程兵，在这些家属的协助下，他们大约花一个多月就能全部扩建完毕，而在此期间，他们还有很多别的事情要去做，但这些暂时就不是莱昂纳多要操心的了。
“谢谢您的称赞，总督阁下。还有什么事情吗？”佩德罗用着同样疲惫的声音回答道。莱昂纳多刚刚上任，就直接让这位治安官兼任了数个人的职务，把近现代社会先进的压榨劳动力模式用在了他身上。即便佩德罗本人能力优秀，而且体质也不差，这样连续熬夜赶工四天也有点受不了。更何况，他喜欢摸鱼。
“给你三天休假。”
“哦，好的，我马上……休假？当真？”听到这个字眼，佩德罗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即使还有着黑眼圈，但目光已然变得炯炯有神。
“毕竟我也不是什么魔鬼，对手下人照顾一点也是应该的。”莱昂纳多笑吟吟地回答道，“而且过两天就会有人过来帮你分担任务了，所以你不需要给自己多装一个脑袋和两只手了。”
“总督大人无比英明，在下五体投地！”佩德罗欢呼雀跃道，然后就如同发了疯一样地跑走了。莱昂纳多远远地还能听见，那个家伙高叫着“自由万岁”之类的声音。
“原来如此，是有能力却只会被动出力的人吗？”莱昂纳多抚着下巴自言自语，“有趣的家伙。”
就当莱昂纳多依然在思考什么的时候，他突然听见了一声的怪异的哨响，并迅速反应了过来。他简单扫了一下四周，确认没有人注意到他之后，便很快地走入了最近的一个巷子中，然后靠在一面土墙上静静等候。
过了一分钟，一个人影就从巷子的另一端出现，最终来到了莱昂纳多面前。刺客从怀中抽出一张纸，递给了莱昂纳多。
“情况如何？”莱昂纳多接过了那张情报，阅览图文的同时问道。
“那些家伙很猖狂，毫不掩饰要与你作对。不过他们的据点，我们已经一清二楚。需要我帮你铲除他们的头目吗？”刺客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
阿尔戈斯作为兄弟会规模最小，也是最隐秘的内部直属组织，虽然人手很少，外勤人员加内务人员一共也就十一人，但他们在不过于庞大的指定区域内——比如说一座城市——搜集情报的效率就比工商联合会高得多了，而且也丝毫不会被外人察觉。不过，虽说阿尔戈斯当初设立的最初目的是为了进行暗杀，秘密情报工作只是兼职，结果后者反而成为了主业务，这让这位来自意大利的刺客大导师有些无法施展才能的压抑感。
“不，你留到后面。”莱昂纳多微微摇头道，然后他又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刺客，提出了疑问，“你是说那几个年轻人需要实战？”
“是的。”刺客微微点头。
“呵……我了解了。”莱昂纳多轻笑了一声，然后再看了看刚刚那份情报地图上标出的地点，给出了指示，“明晚，靠近东城门的那个据点。它背后的组织比较松散，但是人并不少。端掉那里，留两个活口。另外，明天正午开始，你在北入口等候，伪装在人群中跟随着我的队伍前进。”
“明白了。”刺客干脆地回应道，并没有提出任何疑问。他转身离去，最后消失在巷口。
莱昂纳多将情报收入怀中后，自然也是没有在这个接头点多逗留，从另一个方向走了出去。阿尔科文达斯的新居民们还是一样，忙碌地来往，搬运家具或材料，并没有留意他刚刚从哪里走出来。倒是有几个士兵陪着他们的家人从旁边经过，那些士兵们都是立刻停下脚步，条件反射地向莱昂纳多敬礼，而他们的亲人就没有这么严肃了，但他们还是笑着向莱昂纳多问好。毕竟作为纳瓦拉农奴的解放者，城市贫民的救世主，莱昂纳多在这些原纳瓦拉底层民众中相当受尊重和欢迎。
莱昂纳多也是笑着和他们打着招呼，然后便走入了离阿尔科文达斯村旁建立起的近卫军营地。
“莱昂纳多阁下。”一名正在和手下交谈的近卫军军官注意到了最高指挥官的到来，便立刻来到莱昂纳多面前敬礼道，“有什么让我为您效劳的吗？”
“是的。召集四十名戟手、十五名长枪手、二十名火枪手、二十名弩手，加上一队野战炮兵。明天正午时分让他们在军营正门外集合。”莱昂纳多直接了当地下达命令，“对了，如果可以，再叫一点民兵，这次可能还要用到他们。”
这次随军的队伍中中，还有七百名自愿加入的纳瓦拉民兵，他们主要负责运输、杂物，还有辅助作战。
“遵命，长官！”
莱昂纳多接着没有停下，而是直接进入了军营中唯一的大型帐篷，也就是指挥部。负责看守的士兵纷纷向莱昂纳多敬礼，莱昂纳多边回礼边快步走入营帐中。不出所料，在一群身穿制服中的军官中，有一个人的衣着十分显眼，显然并不是近卫军中的人，甚至看起来还像一个摩尔人。
“埃德姆。”莱昂纳多直接叫出了那个穆扎赖卜人的名字。
名为埃德姆的穆扎赖卜人立刻抬头看向了莱昂纳多，然后彬彬有礼地向莱昂纳多行礼道：“总督阁下。”
这个穆扎赖卜人是马德里本地人，在当地穆扎赖卜人和基督教团体中算是个有名声的人物。当初在卡斯蒂利亚军队进驻马德里之后，他就是第一批投靠“北方王师”的人，因此在一开始就被任命为卡斯蒂利亚在马德里的一名辅助官员。在佩德罗接管马德里的烂摊子，苦苦维持城内秩序的时候，这个城内基督徒团体的小领袖帮了那位治安官不少忙，也让不少对卡斯蒂利亚心怀存疑的穆扎赖卜人暂时愿意与这些北方的征服者合作。
“现在我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莱昂纳多不急不慢地说道，“我明天下午要进城办事。我需要你在城内放出消息，说我要在那时候进城视察。”
“放出消息？可是总督阁下，那些异教徒可能会——”穆扎赖卜人听到这个消息，顿时感到惊讶无比，并想要让这位总督放弃这种危险的打算。
莱昂纳多直接接上了对方的话：“会打算杀死我，对，我知道。所以你必须让城内那些异教徒团体听到风声，并且让他们知道，我带了一支小型护卫队。当然，不要让他们知道这是我故意放出来的消息。”
“可……为什么？”埃德姆对莱昂纳多的这个要求感到迷惑不已。这位总督到底是想要干什么？先前他过来找他已经了解清楚了马德里城内糟糕的情况，此时却公然选择进城，而且还要提前暴露行踪。也许他的护卫队确实很精锐，但城内的异教徒叛乱团体至少有一千甚至是九百人，如果他们真的全部出动，那莱昂纳多的处境会相当危险。前段时间莱昂纳多还显得十分安分，基本没有进城，或者指示非常隐蔽地进去办事，怎么今天就不顾忌了？
“就是让他们出来动手。他们的人手很多，而且分布在太多地方，一个一个去找，费时费力还会打草惊蛇。”莱昂纳多用相当轻快地口气解释着自己的意图，“干脆直接把我当作诱饵，引蛇出洞。这样省了找人的麻烦。”
“您带了多少人？”埃德姆问道。
“一百人。还有一些预备队，但那些暂时不计入。”
“太少了……他们至少可以弄出五百人的暴徒队伍，每个人都会有一把正经武器。您还是慎重考虑一下吧。”埃德姆听到莱昂纳多只打算派出这么一点人，不禁摇起头来。这位总督难道是如此自大无知的人吗？但先前也不像啊……
“足够了，太多了我还怕他们不敢来。”莱昂纳多斩钉截铁地回答道，“不要小看我的部队。他们可是仅凭一千多人就能击溃五倍以上敌人的精锐。赶紧去做吧，不要浪费时间。”
“是，总督阁下。”埃德姆虽然并不赞同莱昂纳多的说法，但他还是顺从了莱昂纳多的命令。他也不可能阳奉阴违，因为如果这惹怒了那位总督阁下或者是那些从北方过来的驻军，他这种本来就被城内异教徒团体敌视的人可就无法自保了。
看着埃德姆快步离开的模样，莱昂纳多从步伐中能看出对方并不情愿。不过并不情愿，说明这个穆扎赖卜人领袖很重视他这个总督的安危，那么就说明，这个人是个可以重用的可靠之人。
“长官，您确定不需要多带一点人吗？”一名军官此时向莱昂纳多问道。这些近卫军军官很清楚地听到了刚刚的对话，便也对莱昂纳多的安危表示了关切。
“没必要。”莱昂纳多的嘴角自信地微微上翘，然后用欣慰的目光看了这些军官一圈，“我对你们的关切表示感谢，但这些都在我的计划中。”毕竟这些可是他亲手带出来的队伍，甚至比与莱昂纳多兄弟会中的核心成员还要忠诚，和克莱贝尔处于同个等级——换句话说，如果莱昂纳多明天就要造反，背叛斐迪南一世，这些军官还有那些近卫军士兵都会毫不犹豫地追随他。
随后，莱昂纳多走出了主帐，然后看了一眼刚从东边升起不久的太阳。现在日光还不算耀眼，至少让他看天空的时候不会突然打个喷嚏。
“不错的天气，希望不要下雨。”莱昂纳多在心里默道。
毕竟下雨了，火就不好烧死出洞的蛇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