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还在人间:十五章
洪姝还了四万块钱,她要回了林瑞的字据,还有她立的条子。
大哥算了利息说是一万。
洪姝狠狠瞪着他,将五千块钱摔在桌上,说:“这些,你要就拿着,不然,一个子都没有!”
大哥怒骂几句,梗着脖子嚷起来:“林瑞跟我们保证这是利息,还有利润呢?我都没算...”
二哥没说话,却瞅着她的包。
大哥似乎明白什么,他一个跨步上前,伸手要扯她的包。
洪姝后退两步,随手抄起一旁的剁猪菜的镰刀,扬在手里,冲着大哥嘶吼:“你敢动我,那就一起死!”
洪姝的眼充满血丝,阴沉的脸透着狠戾,像个索命厉鬼。
大哥慌忙站住,看着洪姝挥舞手里的镰刀,明白惹火了这只泼猴,没什么好收场。
洪母洪父也吓住了,怔怔不敢上前,洪父劝说:“赶紧把刀放下,有什么不能坐下说...”
这时,一直不说话的二哥开口:“这五千我们先收着,剩下利息你打个条子,定个时间再还。”
这就是阴险狡诈的二哥。
洪姝嘿嘿冷笑,深陷的眼窝泛着青色黑圈,扬刀劈向椅背,咔嚓一声,惊呆一家人。那个大腹便便,倚在门框看热闹的大嫂吓得尖叫。
洪姝抄起还卡着镰刀的椅子,一下子举起,狠着声音一字一顿说:“今天要命有一条,钱,甭想!字条...我不会给你们立,就这些...你们看着办!想流血还是见好就收,掂量掂量吧!”
洪母赶紧去扶大媳妇,嘴里低声咒骂洪姝。
大哥二哥僵着没动,但明显被洪姝不要命的狠劲震住。
洪父挺上前,忧虑的脸上透着无奈,却难得声音响亮一回:“行了,都是一家人,弄成这样有什么意思?”
一屋子人都沉默。
洪姝趁机退出屋子,临到门口,将手里的椅子重重摔在地上,狠狠扫了一眼,头也不回走了。
洪姝走的很快,几乎半跑着到村头,坐上等着的摩托车,呼啸离去。
洪姝回到家,林父正在前院哄着饿了嗷嗷哭的孩子,她进门,把林父愣住,还没问出口,她一头栽倒地上。
林父忙孩子放里屋床上,跑出来扶起浑身汗水涔涔的洪姝。
洪姝苍白着嘴唇,咧开笑了:“爸,你别担心,我没事...”
听着孩子哭的揪心,她指着里屋,示意林父去抱孩子。
林父颤动着双手把她扶到靠椅上,让她缓缓劲。
他把孩子抱出来,疑惑的话没有问出口,默默到厨房去烧开水。
洪姝喂了奶,浑身已经脱虚,勉强抱着孩子靠在椅背上。
孩子吃饱了,吸吮两下嘴唇,很快睡着了。
林父端了一杯热水出来,接过孩子抱去里屋。
洪姝看着林父背影,她很感激公公懂得分寸,他始终没有问她去哪儿,虽然他满腹疑虑。
洪姝喝了一杯水,咬着牙硬撑上楼,十来个阶梯把她累的气喘吁吁。
她一挨着床,倒头就睡。
林父从里屋出来,已经不见洪姝的人影,他抬头探看楼梯,打消上楼的念头。
他虽然不知道洪姝什么时候溜出去?出哪儿?但他不愿多嘴,这个儿媳妇落入他家,也是遭罪。换作别人,摊上林瑞这种德行,恐怕早跑,还能还留在家!
他除了愧疚心疼,还能怎么办?
洪姝昏昏沉沉睡很久,醒来时已经天黑了。
她挣扎起来,才发现身上的跨包还套着肩上。
她摸出包里的存折,还有两千多块钱,赶紧藏到床头底下。
洪姝吁了一口气,下楼。
林父煮好了饭等她,他怀里的孩子正新奇地转着眼,盯着林父手里的䥽浪鼓玩具。
孩子像洪姝,有一双乌亮灵动的大眼睛。
洪姝见到这一幕,所有的疲乏忧愁都在一瞬间统统卸下。
吃饭的时候,林父几番欲言,却没说口。
洪姝以为他要问她下午去哪儿,正想着怎么回这个话。
林父终于开口了,但不是问洪姝去哪儿,而是跟她商量卖房子的事。
洪姝久久没有说话,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回应这个话题。
林父叹气说,一切依洪姝拿主意,卖了房可以替林瑞还了这十多万的钱。但洪姝不同意的话,那就让那些人告林瑞去。
洪姝垂下头,她认为这房子是林父林母辛辛苦苦挣下来的产业,不应该卖掉。而且,林瑞那种德性,她算是看透了,他并不会这次闯祸而收敛,谁知道他过段时间又惹出什么祸端?
但她不敢说,毕竟,林家就这个儿子,林父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林瑞出事。
这个时候无关溺不溺爱,纯粹林父没办法袖手旁观。
更何况,那些人也不会放过林家,这么三天两头讨钱闹事,实在也拖延不了。
洪姝想着他下跪的场面,心里一阵酸涩。
她放下筷子,低声说:“爸,这件事...我听你的...”
林父眼眶湿了,以前林母在的时候,他从不操心,大事小事都是她在操劳。
而他只管吃饭干话!
如今的事迫在眉睫,他不得不硬着头皮面对。
洪姝的话使他心里的内疚更深了,俩个女儿都不赞同他卖房子,说是鸟儿有巢,狐狸有穴,把房子卖了住哪里?一辈子临老了连个窝都没有!
要不是林瑞这么不安分,洪姝确实是个好儿媳,年纪轻轻却懂得分寸,顾全大局。
她让林父做主,倒让他为难。
“房子卖掉,咱就没地方住了...”林父叹息,抹了一把泪,想起当年建房子时,林母既辛劳又兴奋。房子满工,她特地办了两桌酒席招待砌墙砖等师傅。
后来家里装修,她又办了酒席请工人。
“爸,房子以后会有的,咱们先租个地方吧!”洪姝看出林父的决定,只得安慰,以免他愧疚。
十天后,房子以十八万多的价格被村上一个在外做木村批发的年轻人买了。说是父母年纪大了,想换个大房子给父母,又担心建房子劳累。刚巧听说林父要卖房子,于是就找上门。
林父喊价二十万,年轻人回去商量,那父母不乐意,认为林家出了林瑞那种败家子,这家风气不好。
年轻人倒没有这么多忌讳,说风水在人不在房子,他很满意林家建的房子,毕竟当年林家富裕,地基什么都打的好。
经过商讨,林父也急着用钱,换作别人也没这么多现金,最后年轻人说图个吉利十八万八成交。
过了十万,剩余的钱等林父收拾行李搬家,时间给了一周。
林父托人在镇上租了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房租不贵,一个月两百八十块。
大姐让林父去她家住,林父不肯,村上人议论纷纷,他觉得呆不下去,也想在镇上摆个水果菜摊。
二姐知道房子卖了,跟林父吵了起来,赌气不管。
那些人拿着欠条上门,林父对了账,一笔笔还清。他们又纠着利息不放,非逼着林父立据。
林父手头还有二万左右,但利息一算,钱又不够。
洪姝见他叭嗒嗒落泪,只得开口问他差多少?
林父算了算还四万,洪姝听了也愁,婆婆留给她的存折只剩三万,现金也才二千左右。
这时,二姐怒气汹汹来了,她叉腰指责这些贪心不足。跟着林瑞吃香喝辣,花天酒地,出了事就翻脸成仇。
她破口大骂那些人,并放言,还了本金已是仁至义尽,要利息做梦去,房子都卖掉了,这不是想逼死人么?
既然当时他们的钱交给林瑞,那冤头债有主,让他们找林瑞去。再这么闹,连本金都别想拿。
二姐又打电话让二姐夫找人来,闹事吗?谁怕谁,大不了一起去派出所解决。
那些人瞧着林家二姐气势强硬,言语凶狠,也都打了退堂鼓,不敢硬碰。
因为二姐豪言壮举,那些人都放弃利息,一个个溜走,也保全林父卖房子剩下的两万左右。
洪姝出了一身冷汗,她想起林母交代不要告诉任何人,刚才如果钱够的话,她早就说出存折的事。
解决了债务,她和林父在俩姐帮忙下,搬到镇上居住。
林父在菜市场里盘了一个摊位,卖起水果和蔬菜。
他把两万块钱交到洪姝手,说是给孩子报户口用,剩下几千,他交了半年摊位租金,又进了货。
洪姝没有推辞,她知道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的是。
她去县城银行,开了户,并将婆婆存折上的三万块钱取出,转存她的账户里。
洪姝没有上次那么紧张,她看着存折上五万的数字,吁出长长一口气。
终算保存这些钱。
林瑞一直没有回家,后来还是大姐夫托人打听到,林瑞跑去云南躲债。
他不回来,洪姝也落的清静,她在家带孩子,做家活。
林父摆了摊位,一个月也能赚个两千左右,维持家里开销,还有剩下。
就这样到了年底,林瑞回来了。
半夜,他敲门。
林父警惕,大声问谁?
听到林瑞的声音,他顿时老泪纵横,颤着手打开门。
洪姝一骨碌起来,披着棉袄出来,一眼瞧见胡须拉渣,面容黝黑的林瑞。
她后退两步,眼前的林瑞可谓变了模样,没了以前的白净斯文,精神抖擞。
她感觉陌生又厌恶,别过脸,不想看他。
林父二话没说,抡起两根指头宽的小棍子,狠狠抽了林瑞几下。
林瑞一声不吭,咬牙憋气,任林父一棍一棍落在后背和肩膀上。
听到扑嗤嗤的闷响声,洪姝回头叫道:“爸,别打了。”
林父扔下棍子,愤怒又心疼朝着林瑞的肩膀扇了两拳头。
林瑞扑通一声,重重跪下,抱着林父大腿。
父子俩呜呜大哭。
洪姝也忍不住抹着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