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48.血年
“杀！”
一柄长戈前挑，刺穿了另一个人的胸膛，那人发出“啊！”的一声短促痛呼，脖颈就被另一柄长戈穿透！
凶险血腥的战场上，姬坞隐神色冰冷，他身上早已被血染透，盔甲摆尾‘滴答滴答’向下滴血，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少将军！是韩家增兵了！”传令兵胸前有一道从左肩到右腹的狭长刀伤，他护着杀到疯魔的姬坞隐，绝望而无奈。
“韩家……”姬坞隐咬着牙，口中一阵腥咸，“大将军现在行到何处了？”
传令兵灵活的闪开一刺致命攻击，但腿上却被划出一道伤口，他轻呼一声，忍着疼道：“小的来之前，大将军率军已到蒙城。少将军，咱们得撤了，兄弟们扛不住了！”
“不能撤！”姬坞隐手中长戈用力，再次荡开一波攻击，他抽眼一扫，高声喝道：“衔尾阵！”
听到他的声音，周围的兵卒立刻移动起来，像是结成了一圈又一圈的圆环相互交错连接。受伤颇重的人终于得到片刻喘息，姬坞隐再次挥动长戈将中心最后一人杀死，而后重重咳了一声，他忍了忍，将腥咸的血咽了回去。
平稳了气息后立刻来到较高的地势上，目光投向远处，立刻神色一沉——他率领的八百人，眼见竟不过只剩一半人！
衔尾阵的威力根本无法最大的发挥出来！
而蒙城至此处，至少还得半日的路程！
姬坞隐心中一阵悲凉，那些兄弟，都是父亲培养的，都是最骁勇善战可以一挡三挡五的好兵！
可是再厉害，也无法以八百敌三千，何况还有韩家的五千人在前方拦阻！
氏族的力量比他们估算的更强大，几百年的氏族根基，岂是他们一次就能撬动的。
“少将军！”副将拄着大戟，魁梧的身体上满是伤痕血色，“如果不撤，恐怕……”
他未讲出来的话，姬坞隐知道，恐怕会全军覆没。
可是，他们不能撤，他领命前来拖住雷家的侧翼力量，如今又多上韩家的一部分兵力，只要能拖到今天申时，那便算超额完成了任务。可如果他现在就撤，就会暴露正在前进的大军，如果大将军不能直驱雷家腹地覆灭雷家，那么这么这场战争他们就输了！
不仅会输，主路大军还会被三面包抄，届时，死的就不只是他们这八百人，而是五万人！
姬坞隐将口中血沫狠狠地呸了出去，恶声道：“誓死不撤！娘的，老子死了，老子的老子也会替咱们报仇，可今天，就是要拖住这批人，决不能让他们察觉到异常！”
闻言，那魁梧的副将爽朗的哈哈哈笑道：“好！不愧是少将军！今日某定不退半步！”
姬坞隐一巴掌拍在副将肩膀上，拍的对方龇牙咧嘴，说道：“我有一计，魁兄弟，需要你来施行！”
“少将军请讲！”
……
韩氏兵营中，韩立挑了挑眉：“只有十骑？”
甲兵点头，“是的，但是这十骑却分成了四路。”
“可看清楚了是哪些人？有那位‘十面花’姬坞隐么？”
“没有，姬坞隐还在阵中，不过他的副将魁山却穿了普通兵卒的甲衣在其中一队中，向着西南方向去了。”
“西南……”韩立负手而立，望着桌案上的简陋地图看了一会儿，忽而笑道：“原来如此！”
“大人是看出什么了？”一个中年文士打扮的人问道。
“呵呵！”韩立手指地图，“这姬坞隐倒是机敏，不亏是十面花，他叫魁山做普通兵卒混在报信的队伍里，不过是想混淆我等的注意力，那另外三支队伍不必在意，就魁山前往的方向，恐怕是有军力埋伏。来人，派人去拦截住魁山，追上他，杀了他！”
“诺！”
中年文士却是看着地图，微微皱眉道：“大人，这魁山体型异于常人，他如此做，会不会反而是障眼法？”
韩立一滞，略有些不高兴，冷哼一声道：“哼！无妨，就算魁山这支不是主队，那杀了他十面花的副将，也算小小的报了个仇，来人呐！每队派一百人，去把另外三支报信的队伍也截杀了！哼，他十面花派多少人，我杀多少人，我看谁会来救他！叫雷庆加快速度，不过八百人，这么久了还拿不下，真是废物！”
“大人……”中年文士张了张嘴，但看到韩立的样子，最终还是闭了嘴。
也不知到底是谁废物……
中年文士退出了营帐，望着松散的布兵，心中暗叹一声，氏族，怕是真的要被那位小公主给掀翻了。
此地不宜久留啊！
中年文士最后看了一眼中心营帐，而后毫不留恋地走向马厩。
那马厩的人和一路上的兵士都认得他，这位凉山先生可是老韩大人身边最得力的助手，但在老韩大人意外身亡后就跟在韩立大人身边，深受韩大人信赖喜爱，所以没有人敢拦他，只以为他是奉命出去，竟没有一个人拦截。
凉山先生一路畅通无阻的离开了交战区，一步不停，策马向着东南方而去。
可有时命运就是弄人，凉山先生方不过离开不到半个时辰，就遇上了一支疾驰而来带着滚滚烟尘的大队，他心中一惊，但这地方向上是陡壁向下是悬崖，竟然是避无可避。
他若此时再回转离开更加可疑，只能下马尽量避在路边，尽量靠着崖壁不引人注目，但他忘了，他离开的时候为了速度，选了一匹极为优良的上等一等马，而这种马，只能是军马！
一个面容俊秀极是和善的年轻人居高临下看着他问：“尔等何人？”
凉山先生心中一凉，但仍镇定道：“小的只是路过的客商，因病耽误了行程，正在追赶伙伴的脚程。”
“胡说八道！”那年轻人忽而翻了脸冷声呵斥，“你手中牵着的是勿戎名驹，这种马，全唐国内都不超过三千匹，普通客商何来如此上等军马，本将再给你一次机会，如若不实，格杀勿论！”
凉山先生脸色一白，匆忙地抬起头告饶道：“将军饶命！小的……”忽而，他的话头一滞，有些不可思议看着青年将军惊呼出声：“张子玉、将军？”
他原本是直呼张子玉的名字，但说完之后才想起此情此景，立刻加上了将军的称呼，像是被对方给吓得磕绊了一样。
张子玉皱眉，“你认得我？你到底是谁？”
凉山先生心中念头急转，忽而说道：“张大将军，请快去救姬坞隐将军！”
张子玉凝眉看着他，冷声呵斥：“说清楚，姬将军怎么了？”
凉山先生却是面露急色道：“不瞒张大将军，小的是韩氏原本家主的门客，家主过世后，小的无处可去，暂居韩立的门下，但小的实在与韩立的想法不敢苟合，因此这次是出逃出来想投奔到朝廷的。小的之所以牵着军马，是因为上杜门那里正在围攻姬少将军，从今晨至今，姬少将军的八百人现在只余一半了！”
张子玉脸色一变，正要说话，旁边的张子清却是轻声道：“小心有诈！”
“嗯！”张子玉轻轻点头，但他想了想，低声对张子清道：“我们从东南转道而来，一路上极为隐秘，姬大将军早已封锁了北方的消息，氏族应该不知道我们的到来，应该只是巧合。况且，无论如何，姬坞隐必须去救！”
张子清于是点头，魁末军一路从东南转道而来，他们这批轻骑头前开路，后边的步兵也在稳步前行，确实不可能有埋伏存在。
除非是给别人的埋伏叫他们撞上。
张子玉已然信了凉山先生的话，心中不免着急。
他很了解姬坞隐，他们一起长大，姬坞隐虽然看着是最稳重的大哥哥，但其实是最容易癫狂的那个，他要是被逼到绝路，很可能拿命堵路。
“你！头前带路！”
张子玉叫凉山先生上了马，向着交战的上杜门一路疾驰而去。
他的魁末军轻骑只带了三千人，但这三千人，就算是一万人的大军，他张子玉也敢去闯一闯！
何况，姬坞隐，决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