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无所依仗，就无法容许自己存在吗？
那人类从诞生之初，究竟是倚靠什么让自己的内心存在？
究竟要怎样才配得上被爱？
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让他们看到？
看到了，却还不明白吗?
无人搀扶，这些人怎么可能凭自己走到这里。嘲笑他们脸上的骄傲吧。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只是拾人牙慧，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被别人帮助了多少。
所以相信吧，也许他已经逝去，也许他正在别的什么地方而恰巧无法发现。但至少他们一定是存在的，只要存在着，那就值得去做，值得去拯救。至少，那些希望拯救他人的人，值得被拯救。
别被愚者的戏言所扰。
彦无言于少女。他不辞而别。
1
伙伴们一如往常。踢着球，玩笑着。
可少女心中却惴惴不安。
她敲响伯父母的房门。他们的笑容似乎不如往常。
少女身着白色纱裙。纤细的身形被阻挡在门口。他们似乎不会告诉她更多消息。不见他的身影。让少女恍惚。
也是啊，他不就一直作出一副随时要离开的样子吗？我只是装作不知道的样子逃避着。我不会再叫你和他们一起玩了。我不会再叫你一直陪我了。
不要就这样一走了之！
少女竭力奔跑着，长裙已失去形体。风把打理好的头发吹散。但也已经无暇顾及。
她未曾想过他眼中的世界是灰色的，她未曾想到他与所有人都不同。
只要你不离开，我什么都可以做到！
可是你真的要彦在这种地方生活一辈子吗？
撕扯着，少女被拉住，她回头看着小小的街道，小小的房子，被遮住的，海面的一角......
沉重停下了少女的脚步。
是啊，我们一直都离得那么远。
幽默的老师讲的笑话让全班都哄堂大笑，可他仍然看着窗外。
那么美味的烤肉，他也从不会去和同龄人们争抢。
野营时，大家聊的火热朝天的时候，他也一言不发。
或许，我对他来说也不重要......
我们共处那么多时光，我却一点也不了解他。
擅自以为那时你也很开心。
擅自以为，谁也不会夺走你。
是啊，一定是从那个时候，他满脸骄傲地说，他会改变这里的贫困。大家都在笑的时候，他的表情......对啊，他并不是一开始就是这样的。
我怎么就忘了，我怎么就忽视了。那个时候，或许他正需要我，在那个时候，或许还能挽留他。
真相明了，心如刀绞。
原来一切都是我的错吗......
事到如今，我又有什么资格要他不离开？
“你蹲在地上干什么呢？”
彦走到哭得梨花带雨的少女面前。
少女撑着双膝才勉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擦掉模糊视野的眼泪。才看清面目清冷的少年。他看上去似乎满不在乎。可是颤抖的嘴唇却暴露了。
少女扑进他的怀里。
他叹了口气。
2
夜晚，无人的教室。
蝉鸣声无关紧要。
他们坐在钢琴前的凳子上。刚刚够两个人。
他们透过窗户看着满目星光。
在这里也可以看见，别处又有什么不同呢？
怎么才能让他明白呢？
他们都不忍心让对方出现在视野之中。
欲言又止。该怎么样才能传达这数十年都没能让他明白的心意？
又泪如雨下。不再注视那遥不可及的星空。他就是要去找到那样美的东西吧。
那我又有什么理由阻止他。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走的。”
“我知道......”
“你不阻止我吗？”
彦看着少女。再于心不忍也要压住，本以为看到她的眼泪又会动摇，却出乎意料的没有。那或许离开就是注定之事吧。
“不会，也阻止不了。”
“这里实在是狭窄，外面的光照不进来，这港口本来是足够通向任何地方的，可是我们却去不了任何地方。这四壁冰冷且潮湿，怎样才能像他们一样，仍然乐此不疲，我实在是做不到。就像现在一样，我甚至无法将这封闭的，不自由的感受告诉你。”
“所以你要和那个人一起离开吗？”
“目的并不是离开......”
“他们对你说了那样的话，你却还是要像你所说的那样，把繁荣带给他们吗？”
为什么还会记得呢？那是你明明满不在乎的。
不管你们是否会相信，我看得见，那些人的结局。自命不凡的也好，早就认命放弃的也好，全都一个样。什么也不去思考，任凭时间流逝，在再也改变不了的时候在醒悟，再无济于事地抱怨，无济于事地愤怒。但那又如何，反正都会被包容，反正都会被允许，即使何等的丑陋不堪也能苟活。无论如何，他们都能找到借口。
在这分叉口，恕我不再奉陪。他们走在那未经任何考虑的天然的道路上，自顾自地走着。稍加思考就该知道怎样才是答案，但仅仅是因为无前人的脚印，就忽视那远处的光亮，实在难以苟同。跟在他们后面这么久的我还真是天真。这样的一群人怎么会找到出口？
就继续按照习惯活着吧，这样即使被淹死，你们也会心安理得吧。
少女无法揣测出如此阴狠的想法。当然，彦也不会告诉她。
可又究竟是因为什么呢？
只有她，我希望不会被淹没。或许是因为只有她在回头看我吧。
3
只要我想，只要我愿意，无论花多久的时间，我也能将他们说服，即使是早已陈腐不堪的父母。
也许我会有一天怀念这空气中的咸味。但先让我出去透口气吧。
“你要知道你面对的是什么。或许你根本无力战斗。这狭窄的视野或许让你无法认清自己究竟处于什么样的层次。浅薄的自信只会是弹指可破的。”那双眼睛似乎要将自己的全部透析，长久以来的隐藏似乎变得不再特别。
“至少让我试试吧......”彦将心底的恍惚扫除。“或者说，让我见识下更高的‘层次’究竟是什么水平吧。”彦坚定的眼神和那些人相似。
男子似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拍了拍彦的肩膀，就此离去。
4
那本是个平平无常的清晨，可是少女仍走到了他可能会在的地方。
一望无垠的海面，竟出奇的鲜艳。
飞鸟掠过。顺着那轨迹，最大的那艘轮船就要驶离。
彦在甲板之上，他没带什么行李。似乎解脱所有束缚的少年显得自在。
他还是走了，那剩下的一丝丝侥幸也破碎。少女跪倒在地。何必不辞而别呢？
即使到了这个地步，即使他把话说到那种程度，还想要挽留他的自己是不是好自私？
他究竟怀揣着怎样的梦，我都不知道。他正乘着海风出发，我却在想怎么才能让他后悔。实在是太差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