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刘长乐的心境变化
刘长乐面沉似水地弯下腰，用手机对准死者右臂的黑莲纹身，近距离多角度地拍摄下来。
这个纹身与马志军胳膊上的完全一致，主体是一圈血焰围着朵黑莲，莲花上方有个中空的“坎”字。
坎在八卦中代表水。这是否说明马志军和眼前的死者属于某个组织的一部分？
眼前闪过那张合影，最终定格在那个意义不明的文件夹上。
难道…父亲也是那个组织中的一员？
这个突兀冒出的念头很快就被否定，但又阴魂不散地在心中徘徊，让刘长乐有些心烦意乱。
简单的寻狗之旅在这个纹身的加持下，走向不可预测的神秘。
深吸口气，把思绪从纹身上移开，专心观察案发现场。
视线落回到尸体上，没有预想中的害怕、畏缩，亦或是心理、生理上的不适。过度平静的心态让刘长乐自己都感到吃惊，死状凄惨的尸体在他眼里，失去了让人恐惧不安的力量，更像是一个接近谜底的…道具。
死者应该在三十多岁，身体健壮，胳膊和大腿上有着明显的肌肉线条，客厅一角摆放着健腹轮和哑铃等健身器材，说明他很重视身材管理。手指的指肚皮肤光滑，说明他短期内没有从事过劳动行业。皮肤上没有太阳晒过的色差，说明他平时极少外出。
穿着也很简单，甚至廉价。没有穿金戴银，手腕上只有一个运动手环。
深居简出，从不刻意招摇，保持低调，降低被人关注而事发的风险，跟性格张扬的马志军是两个极端。
这样一个小心谨慎的人却被杀死在自己的藏身处，说明幕后真凶早已掌握了他，或者说是他们整个团伙的行踪信息。
跟影视剧中学到的查案手法也只能让刘长乐看出这些浅显的东西，拍好死者的影像后，他开始环顾整个房子。
客厅面积不大，灯光经由墙壁反射后更显明亮，因此，他的拍摄也极为顺利。手机在平稳的握持下，将案发现场的所有细节都忠实地记录下来。
为了获得更多信息，刘长乐还从凌乱堆放着零食和外卖盒子的茶几上找到一副一次性手套，拆开包装后，把沾有指纹的包装袋塞进裤兜。戴好手套，弯腰把垃圾桶中的东西都倒出来，边翻拣，边拍照。
垃圾桶中是以食品袋为主的杂物，把这些没有价值的杂物扒拉开后，刘长乐惊喜地在底部发现一些被撕得粉碎的纸屑。
人通常只有在消除泄密隐患时，才会破坏物品的完整性。所以，这些纸屑很有可能代表着死者不愿意被人得知的信息。
沾有食品污渍的纸屑散发着淡淡的泔水味，被污染的字迹也有些模糊发虚。刘长乐忍着恶心，屏息将所有纸屑全都找齐后，先单独拍照留存，又尝试进行拼接。
纸屑一共二十三片，大致拼出轮廓后，能看出是张景区门票的副券，因字体错乱，仓促间看不出具体是哪里。
案发现场不宜过多逗留，快速拍摄完客厅内的场景后，刘长乐开始检查其它地方。
房子面积不大，两室一厅的格局。客厅右边是全封闭式的阳台，靠墙放着几盆半死不活，疏于打理的绿植，上方的晾衣杆上挂着几件死者的衣物。
客厅另一头正对着厨房，进去后，第一感觉就是空旷。
空无一物的灶台上积着厚厚一层浮灰，显然很久没有擦洗使用过。洗碗池中有着水迹干涸留下的痕迹。橱柜中空空荡荡，半袋米已经乌青发霉，结块的米粒间有着几条蠕动的米虫。
紧挨着厨房的是一个同样少有人进入的客卧，床上没有铺盖，连包裹床垫的塑封都完好如初。两个床头柜中空空如也，床尾靠墙的衣柜中除了几件卷成一团的床上用品外，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卫正义脸色萎靡地走到客卧门口，斜靠着门框问道：“有什么发现没？”
刘长乐举着手机，回道：“没有。”
说着，走出客卧，看着脸色灰败的卫正义，笑道：“又吐干净了？”
卫正义摇摇头，摸着向外凸起的小腹，苦着脸道：“没有。想想以后这种场面可能会见得比较多，就克制住了。”
刘长乐竖起大拇指，赞道：“原来是精神制胜法，我还以为是涌到嘴里，又被你吞下去了。”
“呕…”
卫正义脸色一变，干呕一声，扭头单脚跳着冲向对门两个卧室中间的卫生间，抱着马桶就哇啦吐了出来。
刘长乐站在卫生间门口，向里稍一打量，没有发现值得观察的东西后，就举着手机，径直走向最重要的主卧。
推开主卧虚掩的门，入眼是张凌乱的床，以及床里侧，因为拉紧而让室内显得格外沉闷的紫色厚窗帘。
进门左手边靠墙立着一个几乎顶到天花板的大衣柜，衣柜和床中间的地方有张电脑桌。
奇怪的是，电脑桌上的显示器没有居中，反而紧贴着右边的桌沿，一片黑的屏幕上亮着“无视频信号”一行字。电脑桌右边，还空着很大一片地方，连电竞椅也摆在那边，说明死者对右桌面的使用频率更高。
走进房中，刘长乐才看到，桌下放着的电脑机箱已被人拆开，露出空空的硬盘卡槽。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幕后真凶拿走硬盘，销毁了201门口摄像头记录的监控数据。
另一边的衣柜门也敞开着，一个放在中间层的黑色旅行包被人打开，隐约露出一抹红色。
刘长乐走到衣柜前定睛一看，只见旅行包中放着半包现金。
全是百元大钞，一叠叠胡乱堆在旅行包中，散发着诱人的墨香味。
那粉红的色泽，既不过于艳丽，又不显得轻浮，自有一股雄浑厚重的气质，让人怦然心动。
每一叠钞票应该都是标准的万元单位，捆扎着白色的纸条。粗略心算一下，少说也有四五十叠，也就是说，这个旅行包中起码装了四五十万现金。
这笔钱在洛城可以全款买下一套两居室的房子，可以买下一辆中高档的车，可以实现很多很多人生乐趣。
最直观的一点就是，至少不用为了赚那点辛苦的委托费顶着大太阳四处乱跑，更不用介入一起危险至极的连环杀人案中。
刘长乐忽然觉得喉头发紧，呼吸急促，手指不自主地勾了勾，心中也如疯长的野草般萌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就这么拿走的话，应该是没人能追查到的吧？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头，就把他自己吓了一跳。
他深吸口气，遏制着内心蠢蠢欲动的贪欲，如避蛇蝎般后退一步。
就在这时，门口响起卫正义的声音：“老刘，你干什么呢？”
刘长乐回头，只见卫正义正靠在门框上，刚洗过的脸上还有下滑的水迹，他边甩着手上的水珠，边探脖向衣柜张望，当看到旅行包后，立时发出一声怒吼：
“我操，这么多赃款！客厅里那死人特么的卖了几个女人啊？他还好断气早，要不我非把他给活活打死不可！”
语气里只有惊怒交加的情绪，隐隐还带着嫉恶如仇的恨意，唯独没有丝毫的贪婪。
这就是根正苗红的老卫啊！
刘长乐有些羞愧地低下头，即使他知道最终自己也不可能真的将这些钱占为己有，但单单是那稍纵即逝的念头就让他羞愧不止。
轻呼口气，他抬起头，笑着走到门旁，搀扶着卫正义，说道：“走吧。”
“额？”卫正义愣了一下，问道：“不再看看？”
“都看过了。出去透透气，让警察上来勘察现场吧。”
刘长乐搀着卫正义向外走去，语气轻快地说道：“等会儿回去吃火锅吧，庆祝咱们完成了第一单委托。”
对，不管怎么说，秦佳薇是找了回来，这对刚成立的侦探社来说，意义非凡。
想到地下室中那几个女人哭中带笑，笑中带泪的表情，刘长乐忽然间觉得做一名助人为乐的私家侦探的感觉还挺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