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相逢也没那么难
方四姨坐在马车里，摇摇晃晃，她想好了，今日起她要恢复展疏影这个身份，也就是她这种性子可耐得住十几年不出苑城。打开帘子望了望外头，空气是清新了一些，这十几年，外面却也没太大变化，这路还是这样坑坑洼洼，近了冬，荒山还是不见一点绿色。唯有两三枝远处斜插早开的红梅，带着这个季节少有的欣喜。
那年来苑城，走的就是这条路吧，想起当时的那种落难的样子，实在是有些心酸，不过命都是捡回来的，这十几年的日子也算是偏得了。与九月兰不同，从小她就不是一个心气高的人，但偏偏她父亲却一心想让她攀个高枝，嫁与周家，也许是不愿再当江湖草莽之人，可她从心理却从来不再意这些，只是过于违拗父亲她也做不到，但也就是父亲的这种偏执，后续惹出了多少事情，到如今，这些人，仍躲不过命运的牵绊，貌似兜兜转转又要一起了。
这些年来，她不是没有想过故人，魏布庭自自是越来越好，他也必不会不管九月兰，到是她过去的夫君周邦，在那场火中不知道是生还是死，不过说起来，她对周邦却也并无十分情意，许多时候，离了他，反到对她来说是种解脱。当年那场婚事，是父亲过于执着，乱点鸳鸯，拆散了两对恋人。但在她嫁过去之前，她还并不知道，那时的周邦原来与九月兰爱得死去活来，而嫁错女本就是展鲲鹏一手安排。而这一错嫁，也断了她与魏布庭的缘份，当年，在他从军之前，她也曾对他发誓非他不嫁，只是没想到，命运弄人，在他从军的那几年，所有事情都变了，还有一根更深的针刺痛到了骨头里，也是时候拨出来了吗？急于写父亲，她其实也有话要问。
一时间想着，遥遥出神，不知不觉，到了三岔路口的风来客栈，已是傍晚。展疏影带了斗笠，嘱墨羽带好包裹，两人摇摇摆摆下了马车，早有小二迎了上来。“伙计，给我们间上房，要楼上，背朝路，安静些的；”墨羽的声音清脆，听起来甚是爽利，“好咧，”伙计熟练地应着，指了马厩的位置给车夫，一行人进了店内。
风来客栈在这三城之间，算是个中转，临近傍晚，有些嘈杂，展疏影本不喜人多，便让墨羽快些带她上楼去，两个单身女子出门，难免不引得旁人侧目，有些心思龌龊的，便两个眼睛贼溜溜地打量主仆两人，展疏影被看得着实有些烦闷，上楼的步子有些急促，一不小心，撞上了个年轻人，身子打了一个趔趄，被他扶住，“夫人没事吧，”“没，没什么。”展疏影急急说完，便拉着墨羽回房去了，关门前还特地嘱咐伙计把煮两碗面送到房中。进了房，关了门，才觉心安，一时间，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毕竟真是有些日子没有单独面对外面的世界了，以前在方府都是动动脑子，动动嘴就好，外面的世界，她可还适应？
那个被撞的年轻人，回头看了一下两个的背影，又下楼和店小二嘱咐了几句，不一会儿，伙计从后面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桂圆山药糯米粥来，“少爷，小心烫到。”年轻人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端着上了楼，进了房门，细心地端到了一个女子的身边，那女子正在对镜梳妆，已是夜晚，却不知梳妆给哪个看？
“兰姨，趁热喝吧，恩，我刚下楼遇到一个人，不知是不是你要等的人。”原来这屋内的二人不是旁人，正是昨日从洪府赌气出来的九月兰，刚好遇上何亦东便拉着他一同出了苑城，昨日和周邦吵架，她心里自是烦恼，想想半生岁月不见，一见面仍离不开展疏影，莫不如直接找上门去，三人见了面岂不是轻松，又谁想，九月兰心思缜密，一转念想着呕气总不是办法，心底处仍不希望那二人见面，但是展疏影她到是想见上一见。
这许多年，当初要不是她假托周邦的意思，让洪诚，方饶带了她出来，难道她跟了魏布庭日子就一定好吗？方饶待她真心，且方家上上下下对她恭敬有加，这一切，都是九月兰的功劳。展疏影，是展鲲鹏的亲生女儿，自是自小占尽宠爱，谁想到后半生阴差阳错过得也还算清静，周邦对她虽无十分爱意，但也仍记挂着这个结发妻子，一想到此，九月兰心下便有千种不甘心，自己孤苦无依，与相爱之人相隔两端，又与魏布庭那狼子之心半生周旋，在这乱世间风雨飘摇，凭什么她就可以过得这样？好在，她还有一事，胜了她一筹，只待时机。
因心存十分不满，又知展疏影知父未死，必会来魏府，便想着在这里碰碰运气，还真的没想到，如此巧合，因何亦东曾在方府见过她一面，且识得墨羽，他说是她们，那定不会错。
九月兰两眼放出光亮，摄人心魄，何亦东竟是有些不敢与她直视，“兰姨，你可是在等方家四姨？”“什么方家四姨，她叫展疏影，是我义姐。”九月兰不屑地撇了一下嘴，“亦东，这段时间太无趣了，和她们玩个游戏吧，怎样？”“游戏？”何亦东一脸不解，再看九月兰，满脸的狡黠，从怀中慢慢掏出一个香囊，递给了何亦东，“放心，又不是让你害人，只是做场善事，看场好戏。”
不知几时几日，展疏影只记得吃了那碗阳春面，便晕晕沉沉地睡了去，再醒时，却是被冻醒的，自己孤身坐在破旧的椅子上，却见屋内一片漆黑，呜咽的风吹得四处窗棂直响，她不禁拉了拉身上的衣服还在，起身轻轻喊了声，“墨羽”，却无人应，借着月光往前走两步，一不小心，破到了桌上的破水壶，那落地的声音，吓了她一跳，“是谁，谁在那里？”突然，一个凌厉沙哑的声音响起，展疏影不禁啊地惊叫起来，这一叫不打紧，才发现对面的破床上坐起来一个人，一个老人，头发散乱，衣衫褴褛，满脸皱纹纵横，似是挣扎着要起来，“你是谁，滚出去。快滚出去。”
展疏影一时间惊魂未定，挣扎着像门口跑去，忽然听得后面那人喊道，“站住，你你你……我好像认得你，疏影，你可是疏影。”闻得此言，展疏影定定地站在那里不动身，慢慢地转回了头，大着胆子向前走近了看那老人，虽已苍老，但依昔可见往日的神型，正是展鲲鹏。
“父亲，真的是你。父亲。”展疏影一时间哽咽，上前紧紧拉住那老人冰冷的手，“是我，是我。你真的是疏影吗？是吗？”“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