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情动
洪家这面吵着,方府那面也未安静。方展眉自昨夜从汪绮文房中仓促而出后,一晚辗转反侧,他很少失眠,这一次,却有些让他心烦意乱却又莫名兴奋地感觉,像是曾经封存了部分感情,突然在这一夜复活一样,想靠近又想走远。虽然父母早逝后,他一直在方四姨的身边长大,虽也百般疼爱,但过早的感受到与亲人分离的伤痛,这种感觉,让他害怕过近的距离,那种疼痛的记忆已刻在他的身体里,所以,这些年,除了极少数亲近的人,他与周围一切都保持着距离。
方四姨算是最亲近的了,除此外,五叔也算,其余哪怕是洪艳艳这青梅竹马之人,对他来讲,也算是感情的圈外,他不敢走得太近,这也是他屡次不想成亲的原因,分离恐惧症。
只是,今夜这种情感,是人类的天性,他就存在于每人的需求中,自然而然地流露,非抑制可制止,他一闭上眼,眼前便晃动着汪绮文的身影,轻吟浅笑,美目流盼,虽身境可怜,又处浊世,却仍如白莲出淤泥而不染,且这女子又有胆识,又有心机,想着想着,满心都是汪绮文的好处,又想到她瘦弱的身形,满心又都是爱怜,他从未有过这种体验,但这是一种特殊的情感,他又怎会不知,隐隐心底有个想法,“若真要娶妻,为何不能是她?”忽又想到方四姨提及洪诚掌握父亲秘密之事,心下又着实烦恼。
就这样折腾到了清晨,因惦记着汪绮文的脚,方展眉一骨碌爬起了床,什么都不要想,只想先见她,却看看时间又过早,怕她还未晨起,这样唐突过去,总还不太礼貌。按捺着心情,顶着嗖嗖的冷风,在练武场打了三套拳,让自己平静下来,方去找汪绮文。方信来练功时,见他匆匆离去,也未来得及打招呼,心下诧异,以为这孩子还生着昨晚提亲的气,一面感叹着孩子大了管不了,一面自嘲先管好自己再说。
不知不觉已初冬,树叶慢慢落了下,打着圈,在屋子前面积了半面,踩上去吱吱作响,方展眉心虽跳得厉害,耳朵也异常的灵敏,只怕这树叶的声音会吵到汪绮文休息,惦记着要让方伯找人快些打扫一下。敲了敲房门,无人应,方展眉觉得奇怪,已是近九点钟,怕不是昨夜病重了,想到此处,心下一急,喊了两声,“汪小姐,汪小姐,”,仍无人应,方展眉隔着窗,眯缝着眼睛,借着光像室内看去,模糊地看着床上似是没有人,
他口中念着,“唐突了,汪小姐,”,便推门而入,却见室内确是空无一人,就连床都铺得整整齐齐,方展眉心下诧异,忙喊了丫环翠羽来问,却听小丫环说早上就没叫开过汪小姐的房门,方展眉心知有异,打发了翠羽,呆呆的坐在了八角桌旁,才发现,刚才着急,并未见到桌上留的一封信,信封上几个隽秀的小楷写着“方公子亲启”,
此时,方展眉心下到是一松,看起来,走得时候甚是从容,他原是听说魏朗这几日便要回苑城,怕她遇了险,信内寥寥数语,写得简单清晰,只说夜晚何亦东突然到来,受兰姨之托接她团聚,本想着当面与方展眉辞行,但自己又是怕客套啰嗦之人,若是真朋友无需在意这些形式。末了感谢这些日子的照顾,最终写道,十八载,从无如此有趣之日,就此别过,有缘再见。
一种空荡的感觉笼在了方展眉的心头,突然人就走了,除了一封极平淡的信,连正式的告别都没有,果真,没有半分情意吗?若如此,为何又留有念想。他从未有过如此无力感,呆呆地拿着信,似是还留着那指尖的温柔。他又极度失望,为何,在他清楚的意识到了自己热烈的感觉后,她却消失了?以这种方式。他突然觉得自己丢了灵魂,他呆坐着,不像是平日里的自己。
那面丫环见他如此情形,早去回禀了方四姨,方四姨赶过来的时候,方展眉就这样呆呆地看着窗外,手里握着那半张信笺,“怎么了,”方四姨关切地问道,“没什么”,方展眉叹了气,强颜装笑地起了身,“四姨怎么过来了,天这样冷,又是小丫环多嘴。”
“你也不能怪她们,可是从没见过你这样吧,到底怎么了,”,方展眉心下一动,直直的看着方四姨,将信递了过去,见到信上提及“兰姨”二字,方四姨似被雷击一般,扶了椅背方稳住心神,随口问道,“这,这何亦东是何人?汪小姐可安全啊?”,“恩,是她一起长大的……兄长。”“噢……”方四姨长长地拉了一个长音,“说起来与我们又不十分相熟,虽然离开得唐突,有些无礼,但那想来一家人着急团聚,也是情有可愿的。”
“可是,四姨,”方展眉突然记起一事,“这信上所提的兰姨,可是上次你提到的那结拜姐妹,若是如此,又怎会不熟?”方四姨皱了一下眉头,“虽是熟人,却不想见,你也不要多想了,有缘自可相见,”心下烦躁,说完便匆匆走了,回去的路上心跳不止,这么多年,可是又要和她见面,若可以选择,她真的希望永生不要再见才好,展疏影这个名字真似活在她的前世,而今魏布庭,九月兰,周邦,对了,还有周邦,这本不想去惦念的前尘,怎会离她越来越近,那场火灾后,他再无消息,他的死活似已与她无关,在她的心中,宁愿他死了到好。曾经地伤痛与背叛,如何能忘。
一面又想到,自懂事起,从未见方展眉如此失态,心下一动,莫不是对那姓汪的丫头动了情,如此,到是麻烦事,越想越是心焦躁,急急地撞了一人,却是方信,伸手扶了她一下,方四姨连忙站稳,“怎么如此匆忙,”“没什么,汪小姐昨日不辞而别,展眉正在她的房中呆坐,”“恩?”方信听得这话中有话,不过想到往日的情形,他心中到是也猜到了几分,“走了也好,他也安心地定个好亲家,你也不用过于忧虑了。”
方四姨苦笑道,“他是什么样的性格,你会不知,哪有那么简单,”二人正商议着,方伯来报,说是洪师傅来访,二人一惊,怕不是来催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