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兴风浪
皇帝的脸色到达不好看的顶峰之时,骤然多云转晴。
他挥了挥手,沉声笑道:“韩家姑娘琴舞双绝,韩爱卿画艺精湛,都顾念兄弟姊妹之情,何罪之有?今日奉上了这么精彩的节目,哪怕有些误会,也当得重赏。”
江牧歌舒了口气,知道自己真正赌对了。和韩真廉、韩沫沫连忙谢恩。
但听宦官高声报道:“听旨,翰林待诏韩真廉加封宫廷御画,赐黄金百两;
江氏、韩氏加封郡主之位,分别赐慎淞、项蓝两处封邑,黄金百两。”
韩真廉望向江牧歌,面上尽是喜色。江牧歌只觉惊诧不已。
这实在是叫人意想不到。
众人脸上也皆是万分惊诧,往日里拔得春日宴头筹的赏赐,也无非黄金百两并一些敕造珠宝,谁曾想今日竟一举封得韩家两位郡主?
封邑,才是实打实的好处啊!
从今往后,丞相府地位定是要水涨船高。
尤为让人嫉妒的是,韩仕林今日甚至都不曾露面。
简直是平白捞着了!
再看皇帝面上颜色,众臣都暗自思忖,果然君心难测,
方才还在犹豫要不要出言相助的夜钟汉,更是神色一禀。
果然,皇帝紧接着便叹道:“先帝在时,朕亦常以为父皇待诸位兄弟不平。忘了谨守孝悌纲常之贵。”
夜文康领着夜钟汉匆忙起身,听父皇训示。
唯有夜辰玥依然执杯坐在原处。
皇帝毫不在意,继续道:“朕也后悔啊,如今或是想去依靠你们哪位皇叔,或是闲下来聊天,唠唠家常,都不行了。”
“父皇莫要伤心太过。”
“父皇节哀。”
“好了,朕亦希望你们齐心协力,相互帮扶。都不用作态,赶紧坐好吧!也是时候行酒了。”
此时,国公夫人忽道:“若说拔得头筹的表演,定然不该叫陛下又平白伤心起来。”
“夫人,你做什么?”楚国公立刻训斥了她一句。
“陛下勿怪,只是这并非最后一场演出,”国公夫人不理他,对皇帝笑道,“年年春日宴若非陛下赏脸,断不能享有如今的声誉。妾身不过是着力安排,想您今日真正尽兴一回。”
言罢,只见她轻轻举手示意,堂外便涌入了一水儿的青衫舞姬。
舞姬们身段不俗,皆以素纱掩面,弄得相当神秘。
韩真廉拉着两个妹妹退到一旁,满脸不明所以。韩沫沫毫不在意地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唯有江牧歌知道接下来的节目,静心欣赏,笑而不语。
果然,待到丝竹敲敲打打地落下,皇后缓缓揭面时,皇上禁不住呆了。
“请恕臣妾为博陛下一笑,方才羞于露面,”她屈膝行礼时,端方大气地将话说出来,便是身着层层叠叠的精致舞衣,亦无法叫人小觑,“祝陛下龙体安康,来年我朝风调雨顺。”
“皇后快请起!好,真是叫朕意想不到。”皇帝面上全是关怀,又亲身上前将皇后扶起。
“今夜皇上可还高兴?”
“自然。你近日身子不好,
皇后与皇帝切切絮语时,韩沫沫站在一侧,听得清晰。
她垂着脑袋,眼泪不由得落了下来。
不甘心。
半年多的准备,皇帝也明知丞相府嫁女的心意,竟未为她和太子指婚。
她不甘心自己只是平白得了个郡主的封号,还是和那江牧歌一起得的。这简直无异于儿戏,无异于打她的脸。
郡主算得了什么?
和太子妃相比,差了好几个档次不止。
如果不是江牧歌没有抢了她的风头,将来可以如这般与太子互相扶持依偎的,就是她了。
她擦干眼泪,视线缓缓掠过江牧歌的脸,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等到席间即将行酒之时,有宦官端着酒匆匆经过。
韩沫沫往前一倒,仿佛失去重心,失手打翻了托盘。
离得最近的江牧歌猝不及防,直接被淋了一身的酒液。
滴滴玉露从腰间淌下,沾湿了舞衣,面前登时传来一片凉意。
“抱歉,牧歌,”韩沫沫惊慌地上前,“我不是故意的。”
宦官要去换酒,韩真廉要小厮带江牧歌回去换衣服,闹得动静不小。
皇帝和皇后瞬间看了过来。
“那位是……”
“方才演出的两位韩家姑娘,”皇帝笑着为皇后解释,“啊不,如今已经是慎淞郡主、项蓝郡主了。”
“两位韩家姑娘?”皇后抿了抿嘴。
“正是。”
皇后睨了一眼苍蓉:“怎么一回事,叫她们过来禀报。”
很快,江牧歌和韩沫沫就到了帝后跟前。
三言两语说明了事情的原委,韩沫沫也没有多加辩解。
江牧歌还压根不明白,这人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直到韩沫沫忽然小心翼翼地望了一眼皇帝。
皇后何许人也,当即眼风一扫,斥道:“怎的跪在那里如此不知礼?”
“皇后娘娘恕罪,”韩沫沫吓得立刻磕了几个头,“臣女不过是怕陛下降罪。”
皇帝挥挥手:“行了,一桩小事,不至于降罪。你们年轻姑娘不宜参与宴饮,赶紧下去吧。”
“可,可是……”
“怎么了?”皇后却问道。
“臣女不敢说。”
“直说便是,本宫不会怪你。”
韩沫沫这才仿佛得救一般:“因为方才陛下对牧歌多有关照,臣女才格外担忧,不过,定是臣女想岔了。”
皇帝望向对面跪着的绯裙少女,不置可否。
身旁的皇后一听,就明白了她什么意思。她知道皇帝喜欢哪一款。但她绝对不会接话。
于是一时间,帝后面前静得仿若针落地的声音都听得见。
江牧歌苦着脸跪在地上,实在不明白韩沫沫又给她找的哪门子麻烦。
半晌,许是连韩沫沫也有些尴尬了,她先说道:“臣女没有别的意思。”
“朕知道,”皇帝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你们都是郡公主了,同朕亲女是一样的。莫要纠结此事,下去吧。”
屁的同亲女一样!
不过都是皇帝的托辞。
皇后心中冷笑,她就知道韩沫沫是个爱兴风作浪的,可也是无风不起浪。
总归是让她心里对江牧歌凭白多了一根刺。
当然了,韩沫沫这时候提起这一茬来……实际上多半还是为了指婚的事。皇帝与她们的辈分差距在这里,韩仕林也与他们早有勾连。都说只要遇到合适的时机,就可以请皇帝赐婚,譬如在春日宴上。
如今韩沫沫的话口递到了这里,就差皇后趁机提一嘴,韩沫沫也即将是皇帝的儿媳了。
到底要不要应?
她指尖的护甲缓缓刺痛了皮肤,身上寒凉彻骨。头再度一阵阵疼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