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舞姬
嫣红一步一扭腰地在前面领路,左右有侍卫。白虞姬跟在后边,一边走,一边观察这里的地形,以备后续逃跑之用。观察入微入神,以至于都没发现嫣红已经停下来了,一下子就撞了上去。
“虞美人,干什么呢?想要跑?”嫣红一眼就看穿了她。
白虞姬摇了摇头。
嫣红大笑:“就你这点小心思,我还看不穿?!”说着突然变脸,用烟枪抵住她的胸口:“你要是逃跑失败,这烟枪就会从这里穿到........这里。”说着食指就绕到了她背部。
虽然白虞姬知道这是在施威,然而被人这样恐吓,仍旧是有点怕的。怕归怕,她内心那想要逃跑想要自由的思想之火丝毫没熄灭。反而在这威胁下,燃烧得更旺盛了。
这估计是嫣红万万没有想到的。毕竟这软硬兼施对大部分掉进青楼的女子而言,可有效了。毕竟大部分都是幼童时代就进来了,能接触到的就是青楼所灌输的思想。可惜白虞姬已是意气风发的少年,不吃这套了。
走过妖馆诺大无比的露天中庭,绕过坐东朝西的高架舞台,来到两环相扣的围龙屋内圈,远看不觉有什么,站到舞台后方方觉其高耸入云般,庞大无比,他们所占之地的光明全被夺走,一股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围龙屋东面的内外圈,有这么一段都管控起来了,属于妖馆舞姬艺伎所居之所。
“虞美人,进去吧~”嫣红突然柔声柔气地说道,用烟枪推开了一扇门。门扉上方还有残漆,斑驳不已,在月光下显得越发地凄惨,像是紫禁城里的冷宫。门扉下方,已全然看不出上漆的痕迹,都被磨灭了,也从未得到任何修缮,颜色已经和门槛一样,露出了完全的木头本色,甚至还有很多裂痕在上面。门咿咿呀呀地敞开了,声音像巫婆的屋门。里面是两列木板床通铺,还有打着补丁的暗色系被子,差点就隐形在黑夜之中了。除了看起来很脏乱差之后,闻起来也很符合视觉效果,有一股酸菜味。
我的天,白虞姬被吓到了。从小到大从未呆过这么像垃圾房的地方,这是要让她住进去的意思吗?
“以后你就住这里了。”嫣红风轻云淡地说,抽了一口烟,吞云吐雾,屋子像是从未闻过如此异香的怪兽,一下子就把嫣红吐出来的烟雾吸了进去,房门像是什么妖魔古怪的血盆大口。
“嫣红大人~”白虞姬的语气变得非常恭顺:“刚才不是说有客人要虞美人伺候吗?”
嫣红听完发出了尖利的笑声:“怎么了,想要男人了?”她一脸春水荡漾地看着白虞姬,白虞姬知道嫣红是故意调戏自己,只得淡淡一笑回应:“毕竟大家都在工作,我偷懒可能不是很好。”
“吆,你这小妞,还入戏了?刚才还一副不情愿的样子。现在就迫不及待想凑男人身上了?”嫣红弯腰细细地看着虞美人,露出了看透一切的微笑,侧身看向远处,呼出一口烟,说道:“你现在胸口都受伤了,怎么伺候客人?有你忙的时候。”嫣红突然阴阳怪气地说道:“明天你就知道了。”
正如嫣红所言,第二天下午,白虞姬就被带到庭院进行特训。按照嫣红的说法,她早就预料到左藤会弄伤手里的姑娘,所以才机智地和客人说要等个三两天,才能伺候客人,趁机给虞美人养好伤口,如是云云。
庭院里虽无百花齐放,然有梅花压枝低,雪莲花簇拥而放,更有太湖石石山桥梁,亭台楼阁,座座相连,一步一景,甚是美妙。在这白茫茫一片的雪界里,这些园林之景犹如神来之笔,画龙点睛,难怪来往客人络绎不绝。
景是美,但人心可就不一定了。教学先生的真身是蟒蛇,化作人形时,双眼眯成一条缝,锥子脸,偏紫色系地浓妆艳抹,体型却完美地保留了蟒蛇的粗犷和豪放,看起来既风骚又诡异,女生男相,说的就是这种状态吧。真是相由心生,她的心和她的眼缝一样,都是既狭隘又延长不绝,只要虞美人跳错动作,她就会拿一根蜘蛛丝般尖细的针扎进虞美人体内。扎得虞美人哇哇大叫,直往旁边躲。
“你别以为我没法治你!这针只要不扎到一块,客人是看不出来的!你这小骚货!”
虞美人从来没别这样打过,也极少被人用这样的称呼侮辱。第一天是很愤愤不满,还辩解了几句,却引来了更重的挨打。好汉不吃眼前亏。第二天开始,她不再说话了,默默地练好自己的舞蹈,虽然一言不发,但是她也不允许自己习惯这种被奴役的状态。高墙红瓦,巡逻的侍卫,她默默地记着妖馆的地形,各个院落分布的位置,巡逻侍卫的换班时间,毕竟几日后的侍寝就是最好的逃离时机,在这之前必须提前了解好这里的一切。
每当夜深人静之时,她都会看一眼锁骨下方的栀子花印记,毕竟这是她和外界唯一的联系了。总感觉这小小的印记给自己内心输送了星星点点的力量,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自己这段时间能在陌生的环境中独自撑下来,就是它每晚都闪着自己才能看到的光芒,这光芒在这黑灯瞎火的夜里屋里就是通往光明所投下的曙光。
日落月升,转眼间已是三日后,虞美人上了个速成班,习得了飞仙舞,练就一二曲舞。嫣红眉笑眼开,对着她点了点头,笑容里充满了狡黠。嫣红让她明晚上台舞一曲。虞美人推辞,表示要对前几天给自己下定的客人从一而终。嫣红表示,只是上台跳舞,不会有失身的机会,无须担忧。即使要担心,也是嫣红担忧,毕竟不能对客人失信,毕竟钱都收了。
虞美人听到这里,才松了一口气。但是想了想,老鸨的话,能信吗?可是不信又能怎么样,拒绝也是没用的。老鸨的说辞,估计也是为了让自己安心,好让自己全心全意地投入舞蹈之中。其实,她也很想有抛头露脸的时机,这样能增加司徒立曜找到自己的概率。
这几日,虞美人是日出而息,日落而作,和平日里的生活习惯完全相反。每日中午太阳最暖洋洋之时就得爬起来训练。晚上则是受嫣红之命,在厢房里观察其他艺伎的言行举止,例如跳舞和客人敬酒,接话,撒娇,调情。学会了本领才能更好地混口饭吃,这是嫣红的原话。
这夜,寒风萧萧。然,妖馆座无虚席。一年一度才迎来雪狐之界的夏季,这段时间,虽千里冰封,但万里晴空,不再雨雪纷飞,是出来游玩的好时节,雪狐们都携家眷、擎油纸伞到处游玩。而那些流连于石榴裙下的纨绔子弟大多数都会聚集到妖馆这儿。要说妖馆能艳压群芳成为这烟花柳巷中的翘楚,的确是有它的过人之处。且不说馆内这丝带飘飘,仙雾缭绕,就说这桂花酿,荔枝酿,桃花酿,酒香不怕巷子深,更何况在妖馆就开在大路边上。
妖馆通体为围龙屋,三层,两环相套,房门均朝里开,故东边作为艺伎杂工的住所,冬冷夏热;北边为贵客用地。只见围龙屋中间搭起四面舞台,占据东南西北四方位。宾客在围在中间,只需抬头转身,便可观看四面八方的舞蹈。
北,舞台中央站着一舞姬胡媚娘,身着玫红色鱼鳞闪片连衣裙,上挂流苏,三点式的短裙外面挂了一片布,蹬着高跟鞋,浓妆艳抹,束马尾,偎依在一个梳着复古油头的男舞者怀里,这是热情奔放的拉丁舞。胡媚娘真身为狐狸,跳这舞蹈更是把狐狸妖媚的一面发挥到淋漓尽致。她那一颦一笑一抬头,牵动着座下客官的心,摄住了男人们的魂。她嘴里叼着一支红玫瑰,一抬脚,露出无限春光;一勾腿,挂在了男舞者身上;一张手,似乎能勾人魂魄;一后仰,露出热情奔放的笑容,就像沙漠里盛开的一朵野玫瑰。无数客人激动得把金锭银锭猛地往北方的聚财蛙口里扔,聚宝蛙张开巨大的血盆大口,肚子没一会就鼓鼓的,然而涌过来的客人络绎不绝,它未曾有那么一丝时间可以合嘴休息。胡媚娘给对面舞台投去了挑衅的眼神,一个蔑视的笑容带着她的身体一跃而起,她伸出手,缓缓地激烈地顺着男舞者的胸膛往下走。台下宾客的气氛瞬间被点燃了!!
南,12个舞姬蛇腰扭动,身上的铃铛叮叮当当响,真身就为蛇族的他们,天生就是跳此舞的人才。领舞的确确实实收到来自胡媚娘的敌意了,眼神瞬间闪过一丝不服,在与客人殷切的眼神对接之时,瞬间变回笑意盈盈,含情脉脉。毕竟论舞,她们也是肚皮舞里的佼佼者。看那手,柔如丝带彩云飘;瞧那腰,纤纤扶细柳;一步一生花,一笑一回眸。醉卧舞姿,回转处,柳暗花明又一村;抖动时,滚滚大浪朝天涌。台下宾客犹处万花丛中,一下子竟不知道往哪里看好~转来转去,有的转晕在人群拥挤中。被店小二给抬了出去,安歇在客房里。
西,舞剑。六美人,真身乃翠鸟,发绾随云髻,着西晋服饰,儒雅风流,放浪形骸,剑行之处,行云流水;剑锋相交,点到即止。这表演虽然没吸引到高朋满座的目光,但是也仍旧有不少的观众,就是比南北两个舞台少了一大半观众而已。很明显,大部分的目光都在南北舞台上了。
东,是新晋之秀虞美人~远看似清水芙蓉,稚气未脱,眼神里满是天真烂漫;近看似天仙浓妆淡抹总相宜。发绾飞仙髻,丝带飘飘;额贴花钿,手挽臂钏;身挂珍珠碎链;身着玄色抹胸,腰挂翠绿襦裙相撞色,来得如此鲜明,来得如此浓烈。正如正在飘飘起舞的虞美人,她的舞蹈为:飞仙舞。
刚上台时,看到下面乌压压的一大片雄性,她内心还是闪过一丝恐惧的,但是乍一眼看过去,似乎没什么人注意着东方的舞台。大家都被南北两个舞台给勾走了魂魄。看到这,虞美人倒是安心了。要好好利用这舞台,跳好这支舞,万一出名了,司徒立曜不就能找上门来了吗?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吐出,让自己心神定下来。
乐声悠扬,舞蹈随之而起,虞美人脚尖轻轻点地,地面仿佛水面那样荡开了涟漪,她一跃而上~那石榴红与深松绿拼色披帛在空中飞扬,宛如两只相互追逐的彩蝶;在她踏空飞跃的瞬间,丝带也好,披帛也罢,纷纷随风飘扬。好美,这仙气飘飘的服饰,这烟雾缭绕的舞台,让她沉醉不已,这简直不要比练习的时候美太多。听那乐声,犹如天籁之音,空玄,似云似雾,悠远流传,配合着这节奏,她一步一登天,一笑一回眸,双指波动琵琶。这如梦如幻的仙境,这如痴如醉的舞蹈,让她沉沦其中无法自拔。刹那间,她感觉身轻如燕的,动如脱兔,她不禁露出了笑容,原来这就是踏空飞跃!她缓缓地把琵琶转到身后,弹奏起来。反弹琵琶的她,恰如敦煌壁画里,飞仙的仙女~
台下观众看她这行云流水的动作,误以为她是仙女下凡;只有虞美人自己知道,这看似随和的踏空飞跃,背后里满是汗水和辛酸泪。但是,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比起刚跌进海底心牢之时,现在她已经能熟练掌握踏空飞跃了。之前想着踏空飞跃有点难,想不到经过这几天的特训,居然还能踏空飞跃之余还反弹琵琶。果然要掌握一门技能,得苦下功夫才行。
这一切都被舞台下方,坐在四方桌旁的司徒立曜看在眼里。她还能把踏空飞跃融进舞蹈里,看来是真的把修炼当回事,有好好在修炼提升自己的能力。只不过,这离能够自保还差了十万八千里。看她陶醉在舞蹈里的样子,该不会是适应了这里,喜欢上这里了吧?
“司徒将军,给她赎身吧?”慕容竺低声问道。
“嗯。”在司徒立曜的认知里,在敌人的底盘里,不要轻举妄动的确不失为一种计谋。况且,慕容氏两姐妹都在这里,万一动静太大,引起蔑忝的注意就不好了。要是他们两折在这里,那慕容氏所代表的雪狐之族就真的完蛋了。
司徒立曜一弹指,十个马蹄金就飞进了白虞姬舞台下方的聚宝蛙嘴里。毕竟按照店小二的讲解,今晚的舞姬是价高者得,不过仅仅只是把酒言欢,想要进一步创造才子佳人的故事,那就是另外的价格了。
白虞姬太投入到舞蹈里了,所以丝毫不知道台下发生了什么事情,更不可能知道远处,一座诺达的冰宫里,龙椅上,一双褐黑色的眼睛正盯着她看。在她脚尖落地的瞬间,这双藏在黑暗中的眼睛突然闭上了,隐没在黑暗中,只有声音传来:“这女人是谁?”
“虞美人,妖馆新晋之秀。”旁边的侍从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