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参横弱水三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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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逍遥谷

约定之期已到。天地依旧被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这里是没有白天的,只有黑夜,没有月亮的黑夜。桌上的烛光跳跃着,透过纸窗能看到,胡床桌子的左右两边一个是姿态妖娆妩媚的身影,一个是正襟危坐似的样子。

上官婉儿从烛光中拔出一封信,用食指按住信封,翘起兰花指,缓缓地推到司徒立曜跟前。

司徒立曜打开一看,信纸上写着“心之所至即为道”。

“这是什么?”司徒立曜问道。

上官婉儿轻声细语地说道:“逍遥谷的入口。”

逍遥谷么,司徒立曜略有耳闻,其拔情绝爱之法堪称一大秘技。这就是上官婉儿花费了好几天找到的解决方法?不过,这的确不失为一个办法。毕竟自己暂时也想不到别的办法来斩断自己对姬儿的念想和情感。那靠外力来强行剥离,未尝不是一个解决之法。他把信放到蜡烛上,想要烧掉,被婉儿一把抓住了手腕。

她表情严肃地劝说道:“立曜,修炼这个秘籍的代价不小的。”

司徒立曜没推开她的手,而是带着她还没放开的手,坚定地把信放到了蜡烛上。烛火化作狐狸的身影一下子就吞没整封信,燃起了蓝蓝的火焰,火焰由内到外,从深到浅,化作一缕青烟又回到了烛台。

从温柔乡回到现实世界中,司徒立曜漫步在华山上,尝试参悟信纸上的哑谜,正寻路而上,却见脚下渐渐升起一股朦胧的雾气,然而从中却感受不到任何的仙气或者大自然的气息,相反,这股迷雾令人有点眼神炫目,眼前的景象像是在万花筒里,一分为几,在眼前转着。

这是邪气!邪气犹如鹅毛大雪在司徒立曜眼前刮来刮去。不好!司徒立曜闭眼,气聚丹田,想要用体内的灵力来这股邪气时,这股灰白的邪气却在眼前渐渐地消散开了。恍惚间,一股梅花香径自飘来,司徒立曜张开眼,发现刚才郁郁葱葱的树林已全然消失,只剩红的争艳,黄的耀眼,满满当当的都是梅花树。

好一片梅花林。寂寞开无主,独自愁,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这突变的景色让司徒立曜的警觉性瞬间提了起来,自己明明没有打开任何异世界的大门,为何会进入到和刚才完全不同的境地里。难道刚才那阵邪气让自己产生了幻觉?是幻觉吗?这是实在的冷。

此处千里冰封,万里雪飘,银装素裹的全然就是一副北国的锦瑟。他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周围,一边从百宝锦囊中取出一件落霞色斗篷。抚了抚帽檐,暖多了。

看不出这里有什么威胁性。难道是梅华的香味?他马上屏蔽了呼吸。然而好一会儿,眼前的景色仍旧是没有消失。周围安静得只有雨雪纷飞的声音,四处陪伴他的只有暗香浮动。

感觉这里并非什么危险之地,他稍微放松了警惕,细细看起眼前的千树万树压枝低的梅花。梅花花瓣粉嘟嘟的,像白虞姬的嘴唇;花瓣圆圆的像白虞姬的脸蛋;她真的好可爱。想到这里,眼泪默默地从他眼角流了出来。

可能是因为这里没人吧,他才能这样允许眼泪流下来,毕竟这越来越大的狂风暴雪很好地掩盖了他的此举,远远看去,红梅白雪,唇红齿白地分明,白雪压枝低,像是一幅国画。

泪水模糊了司徒立曜的视线,感觉眼前的梅花花瓣从泪水里生出好多瓣?不,不是。自己感觉自己快站不住了,他一把猛地抓住了离自己最近的梅花枝丫,渐渐地倒下去,心里默念着:梅花香果然有毒………在完全丧失意识前,他拔出腰间的匕首,在眼前这颗梅花树上刻下了“司徒”字。这个字随着他刻画的结束,也从蓝光华为乌有,和树的颜色融为一体,隐藏起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勉勉强强地张开眼睛,想要爬起来却浑身无力,感觉自己就像是棉花做的,手根本支撑不起来这伟岸的身躯。

“醒了?”这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冷冰冰的,和外面的风雪相呼应。应声望去,一女子双手交接于腹部立于眼前。三千青丝绾于后,系一红丝带;中分之发,两鬓留一丝;柳叶眉,点朱唇,鹅蛋脸,略施粉妆。身着窄口圆袖曲裾百兽追日图;三重衣,深红宽边交襟、大红中层、白内衬。衣襟缠绕,衣领重叠,长摆曳地,腰系九重玉佩,还有那不苟言笑的神情,乍一眼看还以为是汉朝人俑。

司徒立曜心里一惊,她是谁。为什么自己在此处,头还是晕得很,细细想来,刚才似乎中了梅花毒,晕厥后就没了意识。是这女子救了自己吗?还是她别有意图?如果她要加害自己,那刚才大可趁自己晕厥之际实施。既然不是,那自己还是得投石问路一下,稀里糊涂呆在这里可不是自己的作风。

他起不了身,只得坐着作揖问曰:“敢问尊姓大名?”

“逍遥子。”

逍遥子?!那真是歪打正着。自己之前还寻思着怎么进逍遥谷,还未参透口诀就已身在此处。逍遥子这名字让人误以为是男性,未曾料想居然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子。这人真是逍遥子吗,那么爽快地报出自己的姓甚名谁。

“久闻大名。晚辈虎鲸族类人司徒立曜。”说罢,司徒立曜半鞠躬,作揖。“解毒之助,救命之恩,他日定当图报。”

“何来解毒之说?”她冷冷地反问道,语气犹如窗外千秋雪,冰冷得不近人情。

“刚才梅花的香气恐怕有毒,我才晕厥………”

“毒吗?毒呀,或许是吧。那你此刻难道闻不到梅花香吗?”

司徒立曜被这句话反问住了,他打开嗅觉,此刻的确也有梅花香,内心不禁好奇,想知道答案,对方是否真的是逍遥子,此时可一探究竟,他问道:“请指教。”

逍遥子以睥睨众生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端坐于竹席上,曰:“逍遥谷的梅花香,只有想要断情绝爱之人才能闻到,只有闻到的人才能见到逍遥子。那些纯粹追求力量提升的人连逍遥谷的影子都看不到。”

按她这么说,就是只有想要绝情断爱之人才能找到逍遥谷的入口,不,确切地说是遇到,毕竟刚才自己并无刻意寻找入口。原来如此,这就是自己能在无意识中进入逍遥谷的原因。原来“心之所至即为道”,这个“道”指的是“道路”的意思。当一心想要断绝儿女情长的时候,就会遇到进入逍遥谷的道路。

“想不到和逍遥谷居然有此缘分。”

“有无缘分,往后自见分晓。只能说你用情至深,被伤也致重。要不怎么可能能遇到逍遥谷的入口。”

这一句话真的是一刀插在了司徒立曜的伤口上。他不否认逍遥子的说法,只是从未被人这样正面地赤裸裸地点出来,更不会有人用后面这句话在他已经血肉模糊的伤口上撒盐。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没她这么直白地说出来,自己还未意识到原来自己对白虞姬的用情已深至此,同时也被伤害得如此淋漓尽致。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爱情是甜的,是苦的,是百味杂陈的,正因为它具有丰富的多层面,才让人无法轻易忘记。刚才还怀疑这女子是否真的是逍遥子,看来十有八九还真是了。

“我看你也快熟悉这里的梅花香了。应该可以起身了,请入座。”

司徒立曜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坐在床上,丝毫没留意自己已经恢复力气。他来到逍遥子跟前,也席地而坐,作揖道:“敢问这里的梅花香是?”

“你刚才说是毒,好像也没错。闻不到梅花香的人是见不到我的。”

什么意思?司徒立曜听得似懂非懂,这里的梅花香受控于逍遥子?她是梅花类人吗?她浑身上下都是梅花的幽香,但是不是梅花类人,还真不知道。既然她和自己聊了这么多,不知道是否接纳自己在此拜师学艺?

“晚辈受教了。”司徒立曜作揖道。

看到这年轻小伙子从头到尾都彬彬有礼,逍遥子那寒若冰霜的眼神有点了融化的意味。至少从她的神情来看,司徒立曜可以猜到她是挺肯定自己的。

“恕晚辈冒昧。”

“但说无妨。”

“既然我已入逍遥谷,证明逍遥谷已接纳我,是否意味着我有幸可习得逍遥谷的秘籍之术?恳请逍遥子指点一二。”

逍遥子打量了他一眼,说道:“孺子可教也。”

“师傅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礼毕。逍遥子点了点头,毕竟她好久没遇到这么知书达理的晚辈了。她吩咐司徒立曜先回房休息,翌日一同前往忘情河修炼。

一盏烛光,一杯热茶,一白墙黑瓦屋,窗前立着一男子,凝视着远方。窗外一片白茫茫的雪景,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有这么顺利吗?总感觉一切都顺利了。大家苦苦求而不得的拔情绝爱之技,居然被自己轻易就碰着了,更重要的是,逍遥子居然轻易地就答应要传授秘籍给自己。

这世界难道有免费的午餐?不可能。久经沙场的他,此时此刻仍旧无法对此处放下戒备心。这一切都来得太容易了,很像是陷阱。他悄悄地潜到逍遥子的屋顶,解开瓦片,看到逍遥子睡得正酣。

装的吗?司徒立曜心里嘀咕着。观察了两个时辰,似乎她真的睡的很熟。于是打道回府,司徒立曜自己也躺下了,但是没有完全熟睡,他把赤乌剑从百宝锦囊中召唤出来,握在手里,藏于棉被之下。

翌日,鹅毛大雪似乎没有要减弱的意思,天空也仍旧是黑压压的一片。逍遥子领司徒立曜来到忘情河旁,舀起一瓢水,让他喝下。周围冰封千尺,而忘情河水却潺潺弱弱地流着,丝毫不怕这冰天雪地的寒冷。而且似乎还冒着热气腾腾。

忘情河,顾名思义,喝下此河之水便可忘却以往的男女之情、缠绵之意。就这么简单?司徒立曜不禁起了更大的疑心,之前听说修炼的过程是痛苦不已,但是竟是喝下忘情河之水即可?

“怎么,不信我?”逍遥子抽回了手中的瓢。

“逍遥子误会了。”司徒立曜说着,赶紧双手递上,接下这一瓢水。他嘴上是这么说,但是心里的疑惑更大了。只不过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然这女子在自己昏迷的时刻并没有对自己下毒手,此时也不可能毒害自己。

那就一口闷吧!刚下肚,只觉一股暖意从头传遍脚,好暖,这不仅仅是身体上感受到的温暖,更多的是来自内心的暖,就像姬儿对自己搂搂抱抱,对自己嘘寒问暖时,内心所产生的那种暖意。好舒服,就像在蜜恋之中,让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他的脸颊暖暖的,在回忆姬儿的柔情蜜意,健壮的身躯血脉喷张,全身热血沸腾。

正当他想要脱掉斗篷的时候,逍遥子一脚把他踹进了忘情河里。本来身体就热得到不行,现在更像是掉到开水里,条件反射让他赶紧从里面游了出来。正想问逍遥子为何这么做的时候,瞬间发现一股寒意由内都外地散开,是因为其冰天雪地里起水的缘故吗?不仅仅如此,不仅是身体感到冷,而且这冷是发自内心的,刚才的暖意从哪里来,现在的寒意就从哪里产生。他赶紧把身上的斗篷给脱了,正想用水晶球变出柴火时,发现居然水晶球里变不出任何物品!

他倒吸一口气,而气体似乎也变成了冰霜,直直地插进他的咽喉。他看了一眼逍遥子,这女人正淡定地,冷眼地看着自己,似乎在观察自己的变化。她是想要折磨自己吗?这么个念头突然闪过司徒立曜的脑海里。

他活生生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被冰封,从心脏蔓延到四肢,最后连嘴巴也被封了。而在被封住之前,他用尽全身力气,调动僵硬的身体,端坐于地上。这姿势,就像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但凡有那么一点机会,都可以让司徒立曜重获生机。

本以为就这样玩蛋了,但是被冰封的司徒立曜居然还有意识,奇了怪了。他真的是百思不得其解。被冰封之后,似乎没那么冷了。他睁眼看到逍遥子仍旧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似乎在等着什么,相当之淡定,似乎见怪不怪。

也是,千百年来,肯定不止他一个人被逍遥谷选中,既然有人能活着出去透出逍遥谷的秘籍,那证明自己今天不会交代在这里。除非遇到的不是真正的逍遥子!然而此时此刻,直觉告诉司徒立曜,要相信眼前这个人。毕竟她正静静地看着自己,并没有因为自己被冰封了而露出胜利的邪恶笑容。似乎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司徒立曜还未思考完毕,一股热流油然而生,和刚才冷流取代暖流的体验不一样,这次虽然产生了暖流,但是体内的冷流似乎毫无要消失的意思!!!冷流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底盘要被侵占,集合在一起,奔向了暖流所来的方向。

冷暖对立的两股波流像是战场上的两支军队,一如猛虎飞跃,一如雄狮挥拳,实打实地撞到了一起,这股撞击所产生的力量产生了一股能量波,从司徒立曜体内喷射出来,随之而出的,是司徒立曜炸裂的经脉。

他口吐鲜血,经脉尽裂,七窍流血倒地。身上的冰块也随之裂开,虽已不被冰封,但感觉四肢尽失去知觉,与废人无异。

逍遥子的食指微微一挥,司徒立曜周围的血逐渐移动到一起,滚成了一个圆圆的血球,逍遥子拿出蓝晶之精凝结而成的瓶子,拔开瓶塞,这血球就自顾自地钻了进去。瓶塞一盖,塞进了袖子里。她的袖子一挥,司徒立曜的身体随之而起,她脚踏梅花花瓣群,带着司徒立曜的身体朝着梅花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