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金榜落凡世:古代科举名人趣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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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以置信 申时行状元及第父母为何不相认

王师未奏康居捷,农扈谁占大有年?

衮职自惭无寸补,惟应投老赋归田。

——明·申时行

古语:“富贵不归故乡,如衣锦夜行,谁知之者。”意思是说,富贵后不回故乡,正如穿着锦绣衣服在夜里行走,没人会知你成功。我们在影视文学作品中也经常看到状元及第回家后举家欢腾的场面。不过,在历史上有一位状元及第后荣归故里父母却拒不相认,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相传明世宗嘉靖十四年(1535年),富商申贵升(亦有称“申桂生”)娶吏部尚书张国勋之女为妻,婚后二人感情不和,申老板整日到处游逛。一天去苏州游玩,偶遇法华庵尼姑志贞(亦有称智贞),二人一见钟情,一来二往,志贞怀孕了,并把孩子生了下来。双方一个是富商,另一个是尼姑,在封建社会,虽说不是什么违法行为,但毕竟于礼不合,不甚光彩。百般无奈之下,志贞请庵里做临时工的老婆婆深夜将孩子归还申府。

哪知老婆婆在路上受惊吓,竟将孩子弃于山塘街的桐桥头。豆腐店主朱小溪恰好路过,便将其抱回抚养。造化弄人,不久豆腐店遭遇大火,因生活艰难,朱小溪无奈将孩子卖给苏州离任知府徐上珍(亦有称徐尚珍),徐上珍因无子而将这个孩子视为己出,取名徐时行。

在徐上珍的精心培养下,徐时行家教好,悟性高,二十多岁就考上了举人,除出身不太好外,他的人生顺利得不见一丝波澜和坎坷。

徐时行赴京赶考前一晚,徐上珍把藏在内心多年的关于徐时行身世的秘密对他和盘托出,并将当年他母亲放在襁褓中的书信和他父亲的一枚玉蜻蜓扇坠交与他。

黄河尚有澄清日,岂可人无得运时。明嘉靖四十一年(1562年),徐时行殿试一举夺魁,被嘉靖皇帝钦点为状元。而今状元及第,衣锦还乡,生恩不如养恩大,徐时行最想告慰的是父母悉心栽培。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徐上珍拒绝了他,希望他回归本家,认祖归宗。

徐上珍的行为看似无情却有情,称得上道德楷模,在这位父亲心中,只有付出,不求回报,此等大爱,苍天可鉴。

无奈之下,徐时行只好怀着对徐上珍深深的敬慕回到了申家。生父虽已去世,但申家的人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的请求,从此,徐时行的名字改为申时行。

他的坎坷身世被写成故事,民间流传的苏州弹词作品《玉蜻蜓》(又名《芙蓉洞》)、《节义传》和越剧、婺剧、锡剧等剧目频见舞台。

申时行这个名字在明朝两百余年的历史中,并不是很有名。他虽官至首辅[1],但比起解缙、“三杨”、张居正、徐阶、严嵩等首辅来说却很不起眼,文献中就连他的身世也没有准确的说法。近年来申时行引起大家的关注,见于文学作品中,是因为申时行从孤儿到状元又到首辅的充满正能量的人生经历,契合现代社会的价值观,使他逐渐从历史尘埃中走进人们的视野。

一、申时行客观处理“张居正事件”,拉了回来

明神宗万历十一年(1583年),张居正死后,朝廷褫夺张居正的太师职务,并撤销了“文忠”的谥号,学生万历皇帝抄了张老师的家,从老师家里共抄出黄金上万两,白银十多万两,但总的来说,和以往抄贪官家相比还说得过去,不算太多。

不幸的是,张居正长子张敬修自杀,次子张嗣修、三子张懋修被夺功名,四子张简修被削职为民,五子张允修和六子张静修逃家避难。此时,申时行立即上书,为遏止情况进一步恶化,分配一套住房和十顷地来供养张居正的家属,又不动声色地四处找人做工作,最终避免了张老师被刨坟鞭尸。身为现任首辅的他本可以新官上任三把火,借着打压前任讨好皇帝并树立威信,但是申时行并没有对这位老领导落井下石,他深谙为官之道,避免了“张居正事件”进一步恶化,牵连更多无辜。

张居正推行一条鞭法[2]、考成法[3]等一系列改革,史称“万历新政”。新政过于严苛,不留余地。官员根本利益得不到保障,势必要敲诈百姓,加重百姓与官员负担。如山东、山西、湖广等地遭遇灾荒,地方官向朝廷报告:“按照考成法,无论如何我们也是收不齐了,请朝廷降低标准。”朝廷回复:“对不起,原地免职。”最终裁汰官员数万人。

一项改革政策能否顺利贯彻执行,关键要看地方官落实情况的好坏,地方官在工作中若有畏难情绪,落实效果肯定大打折扣。申时行正是看到了这一点,废除了“考成法”,及时维护了地方官员的正当利益,增加了中央与地方官员的相互信任,保持了中央政令的畅通。

二、申时行对待言官不打击报复,用了起来

言官是古代封建官僚结构的一个重要构成部分,明代的言官主要由都察院御史和六科给事中组成,负责规谏皇帝,左右言路,弹劾、纠察、巡视、按察地方吏治等。从中央政府到地方的各级衙门,从皇帝到百官,从国家大事到社会生活,都在言官的言事范围之内。换言之,没有言官不敢管的事,没有言官不敢说的话。比如,海瑞在给皇帝上言前准备好自己的棺材,冒死也要向皇帝上言《治安疏》,批评皇帝信巫术、生活奢靡、不理朝政等行为。

言官怎么就能如此将生死置之度外,敢言一切不可言的事呢?

明初朱元璋便赋予言官特权,从制度上加以保障,所以,言官敢言敢谏。徐阶、张居正、孙承宗、于谦等都吃过言官的苦头,就连皇帝也承受着言官的压力。

日月盈亏,星辰失度,为人岂无言失?在官场如没有言官弹劾,你都不好意思。没人弹劾说明你混得不咋地,被朝廷遗忘在角落。没有言官言不到的,只有你想不到的。

明神宗万历五年(1577年),邹元标上书指出张居正不肯丁忧,反映张居正在父亲死后不奔丧的“夺情[4]”行为,受到廷杖,革去进士头衔,流放贵州,一去就是五年。后召回北京任给事中,他好了伤疤忘了疼,又上书建议皇上清心寡欲,言外之意皇帝荒淫放荡,皇帝没当回事。没过几天,他又一次上书,说皇帝装腔作势,有失君子风度。万历皇帝本来要重罚邹元标,这时申时行站出来为邹元标说情。公道人情两是非,人情公道最难为。最终,邹元标没有被廷杖,仅以除名处理,草草了事。申时行深知邹元标为人正直,一心为社稷着想,没有私心,只是在其位谋其政,还曾设法召回邹元标回朝廷复职,可惜以失败而终。

三、申时行在职场知荣守辱,退了下来

有人评价申时行为人“首鼠两端”“和事佬”“和稀泥”,主要是因为他在立储一事上态度不够坚决。万历皇帝的长子朱常洛是由宫女所生,不受皇上待见,万历皇帝想立郑贵妃生的朱常洵。立储向来讲究长幼有序,故朝臣坚决反对。古代有“太子者,国之根本”之说,所以史称“争国本”。

申时行不愿意得罪皇帝,却也不愿意站在朝臣这边,便左右为难,于是他在皇帝面前表示支持立朱常洵,在朝臣面前则表示支持立朱常洛。

后来这件事情发展到百官联名劝谏皇帝,没经申时行同意,但申时行的名字却赫然在列。

无奈之下,申时行给皇帝上表密奏,密奏中说:“惟宸断亲裁,勿因小臣妨大典。”意思是说:皇上,这是你家里的事,不要理会那些小臣。密奏属于机密公文,按常理说,除了皇帝,别人是看不见的,但万历皇帝不小心将密奏放在常规奏折里还了回去,就这样被负责管理奏折的官员看到并泄露了出去。结果招来言官群起攻之,大家先后上谏,痛骂申时行“首鼠两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申时行自知这事做得不地道,故打报告辞职回家养老。

在解职归田23年后,申时行在老家苏州度过了他的八十大寿,万历皇帝特派使臣祝贺,并赠绫罗绸缎。不久后申时行病逝,葬于苏州横塘乡周家桥,追赠太子太师官职,谥号“文定”。

申时行并非天才,也非优等生,运气却很好,受人栽培,意志坚定,性格不急不躁,能沉稳应对工作中的一切。

在大学里有这样一个人,在校成绩排名数一数二,年年获得奖学金、三好学生,毕业后和一个表现一般的同学分配到同一单位。一年后两人没啥区别,三年后也没啥区别,五年后有区别但不明显,而十年后,两人发展就有明显区别了,原来表现一般的同学更能如鱼得水,早已超过了那位优秀同学。这是为什么呢?那位表现一般的同学有“资质”,你给他一件事做,他总能踏实稳当完成,这样的人用着放心,也不冒尖也不落后,申时行大概就属于那种踏实、稳当的人。这就是智慧。孔子说:知命、知礼、知言。

古代成大业者多不善而终,这也许是对成大业者馈赠的魔咒。吴起乱箭而亡,商鞅五马分尸,项羽乌江自刎。他们历尽千辛万苦,最终却被贪心“人事”击败了。申时行算个例外,他为人低调,身居高位也不滥用自己的权力,政治上一贯小心谨慎,不轻易表达,表面上温和、低调,不高傲也不卑微,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我们常把这样的官员叫作“官场常青树”。

历史有时很难说清楚,尤其是评价一个历史人物的时候,因为我们不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历史又好像是最终的判断者,在你不知情、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告诉你是对是错。直到有一天,笔者看到一篇文章中说:历史是什么?历史是人心。套用在申时行身上,申时行的功过得失是什么?是人心。


[1] 明朝称内阁主要掌权者、首席大学士为首辅。明朝不设宰相,首辅大致相当于宰相职责。

[2] “一条鞭法”的主要内容是劳役一体,摊入地亩,合并田赋、徭役、杂征为一条,按亩征银。

[3] “考成法”的主要内容是裁撤冗官冗员,精简机构,加强对官员的考核,限时定量,明确权责。

[4] 朝廷大臣在丁忧期间,穿素服、不参加喜庆吉礼之事。丁忧守制未满召出任职或不在家丁忧称“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