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小桔灯

“龚俭医生，请问您是因为什么愿意数十年如一日地去做志愿医生呢？”

“因为什么？大概是因为一个小故事吧。”

……

壬寅虎年，春。

“哎，你听说了吗？那傻子居然主动申请去李家村了！”

柳大娘从上衣口袋里抓了一把瓜子，左手拾了一颗喂进嘴里，牙齿上下一碰，把剥下来的瓜子皮顺手扔在了地上，随后又从手心里拿了一颗喂进了嘴里。

“听说了听说了！”另一个妇人闻言立刻甩了甩自己方才还在洗衣服的手，随意地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后直起身子朝柳大娘道，“那李家村昨天可是确诊了两例病例呢！他不要命了他这时候去李家村！”

柳大娘往地上“呸呸”了两声，似是吃到了一个苦瓜子：“谁知道呢！这傻子也不是傻这么一两次了。”柳大娘说着又“呸呸”两声，皱了皱眉，“这次疫情来势汹汹，就李家村那块儿瘟地，谁眼巴巴地接了这活儿去给他们分发物资啊？除非是个傻的。”

妇人点着头无声应和着柳大娘的话，话正说着，妇人忽然瞧见远方走过来一位约摸三十几岁的中年男子，那人鬓角头发有些许稀疏且微微泛白，皮肤黑黝黝的，可一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脚下踩着双墨绿色军鞋，鞋面上都打了补丁。

二人互相对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噤了声，等到男人经过她们跟前时，柳大娘才道：“温良啊，你这是要干啥去啊？”

“市里给李家村送物资来了，我得去分发物资。”温良停下脚步，忧心忡忡道，“也不知道送了多少……”

温良话音未落，广播里突然传来了村书记接连不断的“温良速至物资消毒站”，他顾不得与柳大娘多说，挥了挥手就行色匆匆地奔向前方。

柳大娘在其身后撇了撇嘴。

“小温啊，咱这医生、志愿者都紧张，今天下午恐怕就只能是你和汪医生去村里送物资、做核酸了，辛苦啊！”

村书记看着温良到了连忙上前迎着，顺带拍了拍他的肩膀，摇着头叹了口重气。

李家村是高风险地区且地处偏僻，入村之处羊肠鸟道，机动车难以进入，这物资就只能依靠人力搬运而入，可谓登山逾岭、磨穿铁鞋。也正因如此，来这儿的医生、志愿者皆寥寥无几。

村书记想着又无可奈何地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温良闻言点了点头，也不言语，只是专心翻着方才书记交给他的物资清单，待看清清单上的种类数量时，他瞬间如释重负。

只要物资够就行。

温良带上口罩，穿上防护服，甩了甩肩膀，朝旁边已穿戴整齐的汪医生点了点头。

“刘大爷，您家的菜我给您放门口了啊，上次教您的如何查看自己的健康码您还记得不？不记得了要告诉我啊。”

“王妈，您家里的那个瓦片上次我修好了现在还掉吗？掉了的话要告诉我，我在过来帮忙修补一下。”

“没事，我是志愿者，我可以进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定要和我说啊。”

“那现在让汪医生来给大家做个核酸检测，你们要配合，带着口罩一个一个来门口，我们入户排查哦。”

温良来来回回共跑了136趟，李家村68户人家。他确保每一箱物资都送到了对应的每一户人家，他确保物资上箱箱都贴有一张写着他电话号码的便利贴，他确保他对他们的困难会力所能及地有求必应，他亲手送的他亲笔写的他亲口说的。

他熟识这里的每一户人家，他清楚地记得这户人家有什么难处，那户人家有什么困苦，他到一户人家就絮叨一户人家，过来过去总不过就是一些安慰提醒宽解之词。

可他不厌其烦。

他一箱又一箱地搬着物资，汪医生一人又一人地做着核酸，二人虽未交流却配合默契，那厚重的防护服里是汗流浃背，是精疲力尽。

不知不觉间月光已倾泻而下，温良出了村踉跄着回了站里，他瘫坐在消毒室，摘下口罩，拿起一瓶水灌进了嘴里，顺手给身后的汪医生也递了一瓶水。

“谢谢温叔。”

礼貌而又稚嫩的声音传来，温良一愣转头。

“你不是汪医生？”

“汪医生被市里急调没来得及和大家说，我是医学院学生自愿来做志愿者的，我叫龚俭。”

……

“您现在有什么想对我们分享的吗？”

“愿中国青年都摆脱冷气，只是向上走，不必听自暴自弃者流的话，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