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豆蔻倾放
元丰九年,大圊国与北蛮交战,宸阳帝派遣宣王殿下携亦将军带兵应战,宣王不仅俊逸干练,实力谋略更是让人不容小觑,仅三个月就把敌寇逼退,宸阳帝大喜,将宣王召回京师,则日亲自为其接风。
彼时公仪衾淑刚过及笄之年。
三月的风实在吹得轻柔,黏腻地蜷在袍袖之间,熏熏南风略过青玉石板,卷起一尘春日草木的清鲜。
公仪府海棠开的正好,白的淡雅,却又白的热烈。
万千花荫下站着一位女子,女子着一身绛色儒白纱复裙,眉目温婉,冰肌玉骨。
女子素白纤细的手轻轻摩挲着璎珞,望向远处的双眸似乎有氤氲的水气。
公仪府的一重重墙她已经看了无数遍,可是却依然看不到外面的风景。
“小姐?”艽荩走过来试探的问道。艽荩也长了不少,虽谈不上美,倒也是个秀气胚子。
“嗯,什么事?”公仪衾淑回了神,淡淡的将手里的璎珞放回锦袋。
“康小妻来了。”
公仪衾淑微微蹙了蹙眉,她怎么来了?
屋内等候的康氏见着公仪衾淑进来急忙迎了上来,一手紧紧地握着帕子,一手抓着公仪衾淑手臂。
“姑娘!”
“怎么了?小妻,莫要急,且慢慢说。”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康氏松了手,哽咽着缓缓开口。
“长公子,长公子他被主君罚进祠堂了。”
“是何缘由?”
“长公子呈书表彰先帝伟业功绩,携汴京众学士公子联名上书,主和歇战,休养生息,主君得知大发雷霆,将长公子打了十数棒关了祠堂,奴是真的没法子才来求的姑娘,姑娘与大公子同胞之谊,还望姑娘想想办法!”康氏边哭边道。
闻言,公仪衾淑也是大惊,大哥哥这次可是闯了大祸了,若此是圣上得知,不仅大哥哥此生仕途无望,更重些还会丢了性命,连累家族。
“小妻你且宽心,我一定会救助大哥哥,但此事太过重大,凡此种种皆地看父亲如何决断。”公仪衾淑安慰着康氏。
康氏看着公仪衾淑,微微张了嘴,却也说不出什么,只得先行离开。
公仪家祠堂内,公仪淏卿端正地跪着。
公仪硒指着他的手指颤了又颤,怒责道。
“你今日对着祖宗的排位说,知没知错!”
“儿子无错。”公仪淏卿抿着嘴道正视着跳动的烛火。
公仪硒气的想要上前去踹,只见云慧枳跪在地上死死的抱着公仪硒的腿。
“官人,莫要再打了,再打会出事的,淏哥儿可是咱们全家的希望啊!”
公仪硒指着公仪淏卿绝望的骂道。
“你听见你母亲说什么了吗?你是这个家的希望!而你呢?你却要自毁前程,全然置自己的性命与这个家于不顾!”
“圣上喜战,于国于民无益,应当效前朝之策,明慎政体,总榄权纲,退功臣而进文吏,恢复经济才是正道。”
公仪淏卿握着拳,直直的挺着背,依旧不松口。
“好啊,好啊,你想当这个救世之才是吗?那你就给我跪在这里!让列祖列宗看看,你是如何做这个不孝子的!”
公仪硒甩袖离去,云慧枳连忙跑过去查看公仪淏卿伤势,看着他崛强的脸,呆坐在地上,绝望的哭着。
完了,这个家全完了!
公仪衾淑到老夫人处商量对策,她现在是完全不能同外王父递消息的,镇国公府武家出身,大哥哥却主张重文抑武,就算外王父再疼她,又如何能为大哥哥断了自家生路?
公仪衾淑同老夫人对坐皆沉默不语,此等大事,已不是她们后院女子所能决断的,她们所想只一件,那就是如何保大哥哥平安。
弄玉堂的得了消息,忙不迭的去找了四公子。
“公子,联名书上可有你?”柳俞凝焦急地问。
“并无我。”公仪昀仟沉思道。
“那便好,那便好。”柳俞凝抚了抚胸口,转而笑道“公子是个聪识的,可谨记,切莫惹出这塌天祸事来。”柳俞凝心下暗喜,她生的子女,一个都不差。
见公仪昀仟不语,柳俞凝又眉梢带喜的缓缓开口。
“大公子自废前程,惹下这祸事,自是再无出头之日,如今正是你的好机会,公子可要争口气才好。”
言语间柳俞凝仿佛看到了她儿一举夺魁官服加身,汴京各院投来钦羡的目光。
公仪昀仟看着自家小妻,叹了口气。
“大哥如今处境艰难,命悬一线,我何来心思出头?况小妻你可知,大哥所犯,不是小罪,是殃及全家的祸事!”
闻言柳俞凝脸色一转,吓得惨白。
“殃及全家?株连之祸?”
“正是,若圣上追究,怕是无法保全大哥,父亲也会连累被贬,我与小弟再无科举可能,家中姐妹婚嫁无望。”
柳俞凝眉角狠狠地跳了跳,转而哀嚎起来。
“这个杀千刀的!这是要害死咱们呀!”
左右商量半晌,毫无头绪,公仪衾淑带着水食去了祠堂。
还未进门便被小厮拦着,水食均不可送,也不能进屋探望,公仪衾淑只得在窗边看了看大哥哥。
公仪淏卿依旧跪的坚挺,像雕塑一般无可撼动。
公仪衾淑心里酸楚,她若是简单的深闺女子,自是无法理解哥哥为了一纸空文置自己与全家于不顾的想法,但她读过书,她知道每每学究讲到辅国治世之动情之处,书亭的男子均豪情壮志,甚是激动,他们眼里洋溢着一种光彩,此刻公仪淏卿眼里是同样的光彩。
公仪衾淑微微叹气,而公仪淏卿听到声响转头看向窗边,两人对视,公仪衾淑想牵起一抹笑容却无法。
公仪淏卿看着妹妹,眼睛终是红了,眼里多了一丝动摇与隐忍。
事发之后公仪家举家惴惴不安,就连公仪珢华也多番找了祖母讯问对策。
汝阳王府内,得知消息的裴少珩赶往世子处。
“父亲。”
一向儒雅安然的裴少珩脸上出现焦急之色。
“你可是为公仪家大公子而来?”世子放下茶盏,端详着自家儿子。
“正是。”裴少珩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