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美人头

朱氏喃喃自述着：

“相公，你知道我这一年多来是怎么过的吗？”

“脑袋上顶着一个死人头，最起初我比这旁人还要害怕。行走坐卧，睡觉吃饭，我都觉得浑身不自在。”

“这时仙人又显灵了，他半夜拉了具无头尸体给我，告诉我如何用那尸体中所生出的蛆虫，保持头颅的新鲜。”

“那蛆虫呀，白花花涌动着如潮水一般翻滚的蛆虫覆盖在死尸之上，把那半截尸体啃的体无完肤……我只看了一眼便要吐了……”

“我哪里敢用他那法子，于是只能恐惧着将那尸体藏了起来，然后回去独自忍耐。”

“没有几天那人头更是臭起来了，武官里都在往外散发腐气，我连嘴也不敢开，生怕被外人发现出异样来。”

“我更是怕……那时因着我的模样变的美貌了，丈夫总想找我亲热。”

“但我害怕呀。若是相公你得知我变美的方法，多半会把我当做一具怪物吧。我心里痛恨着仙人把我的身体变成这副模样。”

“特别是想到他害死了聪儿，我更是对他恨之入骨。”

“我想要报复它，跟你说了好多次要把它丢回到那石屋中，然后再将那石屋全部弄塌。当时我心里只想着，这等害人的东西不要再出现在世间就好了”

朱氏说着惨然一笑，看向朱尔旦，接着摇摇头。

“只是那时你已经因着他的帮忙开始挣钱了。每天高兴不已。”

“当听我说出想要把那石像丢弃之时，你竟大发雷霆。”

“你说咱们的聪儿能够变得乖巧是因为神仙的功劳，我变得美貌是因为神仙的功劳，你日后还要发财，还要考进士要当官，都得依仗着神仙的力量。你说这神仙是老太爷积德，所以才生在我们家中的，是上天与你的福气。我这个贱人居然想要把你的福缘给丢了，还不快去仙人面前磕头认错……”

“见你如此反应，我还能说什么呢？”

“当时我想着的是你既被蒙在鼓里，那便我自己来报仇吧。”

“那时我便开始准备起来，我自己都怕自己的模样。我甚至不敢照镜子，一照镜子便觉得那死尸阴魂不散的盯着我。”

“但饶是如此，我仍在慢慢准备着。存了一些钱准备用来到时候雇几个胆大的挑夫把石像偷偷挑回去。甚至我还准备打两口棺材，一口是给我自己的，一口是给聪儿的。”

“可是准备的日子还没几天那头颅的腐烂越发严重，我虽然能用大量的脂粉去掩盖那臭气，但是事情越来越向着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

“终于有一天我知道自己再接着这样下去只会更容易的露出原形，但事情还没准备好，我还不能死，所以我开始试着照镜子打扮。”

“在换了这张脸之后，第一次我开始专心的对着镜子梳妆打扮起来。”

“我费尽全力将那日渐枯倒的美人头装扮得栩栩如生，这时我才发现那张脸长得还真是可人，轻轻松松一番打扮之后非但不恐怖甚至还显现出美丽的模样来。”

“梳着梳着我渐渐没有那么害怕了，敢于看向镜子中的自己，这一打扮便是一下午。”

“那天你出外跑生意，正好回来之时，我便出来迎接，一见着我这模样，你竟是眼前一亮。”

“抱着我直说从没见过我如此美貌，还说什么多亏了那仙人的功劳。”

“那天你喝多了酒，酒气之下竟抱着我行了那事情。醉醺醺的也没闻出我头脸之上的腐臭气味。”

“看着床前的红烛燃尽，这时我竟突然有些恨。”

“我又坐到镜子前去梳妆，看着自己那模样，突然觉得老天爷实在不公平。”

“为何这女子能长得如此美貌，而我的本尊却只是个平凡的妇人？”

“如今我也得了这个机会，难道便不能享受一番美貌吗？”

“想着想着我开始梳头，然后一愣，在梳头的时候我直接将一块腐烂的头皮连着头发一起揪了下来。”

“看着自己原本美丽的头颅突然缺失了一块，我吓坏了，那块皮肉缺失之处的骨头露出来，我惊的仿佛第一次被砍下头颅一般恐惧。”

“这时我才想到了仙人跟我说的保持容颜的法子，于是我看了你一眼，见你还在熟睡，便趁着黑夜走出了卧房。”

“尸首埋在花园里，我用力挖开土，顿时被那臭气熏的几乎呕吐。”

“这时尸首上的蛆虫已经很多了，我看着那翻涌的蛆虫，想到仙人所说的法子，终于一咬牙大着胆子捞了几条放进我的脖子上。”

“只不过几个时辰之后我便感觉自己的头颅舒服了不少，也不痒痒了，牙齿处腐肉被吃掉之后原本松动欲落的牙齿也再次恢复了坚硬……再到镜前一照，整个人居然都显得容光焕发起来。随着腐肉被吃掉，我的头颅也不再散发出难闻的臭气，打上脂粉之后，显得是那般的精致美貌”

“第二日醒来，相公你还说我好看呢。”

说着说着朱氏脸上露出自嘲的神情。

她抬头看向惊愕的朱尔旦：

“就这么着半个月之后仙人再次显灵的那晚，又提了一颗美人头来……”

海镜和聂小倩都呆呆听着她的话，聂小倩悄悄拉了拉海镜的衣袖，小声在他耳旁说：“事情好像有些不对。”

海镜也是微微皱眉。

而就在此时，只见朱氏猛的抬头盯向两人，然后突然伸出尖尖的食指指着他们。

“相公那时我才明白我们家已然是这样了，与其反抗，还不如跟随仙人做一个豪富之家！”

“相公，我们应该听仙人的话。”

“这样你能中举当官，咱们家能富贵绵长，我能永葆美貌，聪儿也能变得乖巧伶俐，一切都是那般的好。”

“咱们只有死心塌地跟着仙人这一条路可走了，杀了他们，别让他们把咱们的事情抖落出去！”

此言一出聂小倩吓了一跳，海镜则死死盯着面前的朱尔旦。

以他现在的能力对付那句时下还差点，但是想要把朱家屠了都不是什么问题，只不过动手的成本有点高罢了，只看朱尔旦是什么反应。

一时发生的事情太多，朱尔旦显然是震惊了，听到朱氏的话，朱尔旦也是呆呆的看向海镜和聂小倩，似乎正在犹豫。

而这时突然便听见小院院门处被传门被人推开的声音。

“爹爹娘亲，我来了几个仆人，不被允许进入这院子，于是我便自个到了，不知爹娘找我有何事。”

朱聪缓缓走进来，每一步的行动都十分机械抬起头看向两人时，嘴角露出了一个公式化的笑容，仿佛一具傀儡一般。

看到他这模样，在想起自家儿子的命运瞬间，朱尔旦也明白过来，眼前这小孩真的已经不是他的儿子了……下一刻他却不禁攥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