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的幻想与心灵:林兰童话的结构与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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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类型与异文:林兰童话的结构模式及主题运作

类型研究应该并且能够阐释民间故事的意义世界。

阿尔奈(Antti Aarne)与汤普森(Stith Thompson)依据母题与情节为北欧故事进行的分类确立了国际通用的AT分类系统,使得民间故事从散乱的材料变为科学研究的对象,并令其呈现初步的结构和变化规律;美籍华裔学者丁乃通将中国民间故事纳入AT系统,出版了与之匹配的《中国民间故事类型索引》,使中国民间文学研究具备了与国际接轨的类型学基础。尽管如此,AT分类的科学性仍受争议。AT分类将故事类型定义为按一定顺序组合的“母题”(motif)链条,作为最小叙事单位和分类标准的母题“可以是一个角色、一个事件或一种特殊背景”177,分类标准的不统一致使对民间故事的意义阐释尤其是文化阐释无法有系统有层次地进行。对此,刘魁立的评价颇为中肯,他认为AT分类体系就像辞典按字母来排列词汇一样,追求的是简便实用,而非建立一种科学的分类体系。178为了有序地勾勒民间故事的整体面貌,类型研究需要确立一个坐标体系,以便每一个故事都能在其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并通过描述其“类”的属性解释故事的结构模式和主题运作,最终才能导向探究文化完形的意义之途。

普罗普《故事形态学》和《神奇故事的历史根源》两本著作清晰地展示了建立在分类基础上的意义阐释过程。他对阿法纳西耶夫收集的100个童话(他称之为“神奇故事”)进行了结构形态(他称之为“角色功能”或“行动要素”179)分析,即无论行动“由谁完成”和“怎样完成”180,先列出推动故事进程的基本行动要素,归纳出31个按逻辑顺序依次发展的情节要素(他称之为“功能项”)。在此基础上他明确了俄罗斯童话的情节构成,即所谓童话,从形态学的角度说,就是主人公因为遭受某种损失或意识到某种缺失,离家来到林中小屋,遇上赠他宝物的赠予者或助手,找到他所寻找的对象,与对手作战,最后带着爱人胜利归来的故事。181普罗普相信所有的童话都可以归纳为这样一个故事,并认为故事对应着原始成人仪式中接受考验、赠予宝物、死亡复活等象征性行为,挟带着人类最初共同的成人意识和死亡观念。然而以行动要素分析林兰童话,发现它虽然在结构上与普罗普的归纳大体合式,却存在一些重要而富有意味的偏离,呈现出独特而自足的深层结构。这即是说,中国童话的类型和意义需要根据自己的材料重新建构。因此,对林兰154篇民间童话的分类不仅意在从材料出发探讨区域性故事类型,也试图以此触及林兰童话的结构特色与主题运作之关系,并在此基础上对其所属文化进行阐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