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一夜(汉译世界文学名著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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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航海历险

诸位宾客,听我讲第三次航海奇遇!第三次航海经历要比前两次新奇得多。

我昨天讲过,第二次航海回来,带回大量钻石,赚了很多钱,过起富裕的日子,把航海的辛苦忘了一干二净。

我在巴格达城住了一段时间,日子虽轻松愉快,却又想外出经商赚钱了。有个成语说“欲壑难平”,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我外出决心下定,备了些货,便离开巴格达,到了巴士拉。

在巴士拉海边,我看见一条船上坐着许多人,看上去都是些慈眉善目的好人和宗教人士,我便登上那条船,开始了海上远航。

我们航过一个海又一个海,路经一座岛又一座岛,看见一座城市又一座城市;每到一处,必下船上岛观光,既买又卖,乐以忘忧。

一天,我们正航行在海上,忽见波涛汹涌,风高浪急,船长突然撕扯起自己的衣服,拍打自己的面颊,大喊大叫不止。

我们忙问船长:

“船长,究竟出了什么事?”

船长说:

“乘客们,风太大,把我们的船卷到了猴山附近,情况十分不好!若船靠近了猴山,必然凶多吉少,有去难还……”

船长话音未落,船一靠近岸边,一群猴子一拥而上,把我们乘坐的船包围起来了。我抬眼朝岸上望去,看见猴子多如蝗虫,铺天盖地。因为猴子多,我们不敢采取任何行动;据说这时候如果伤害一只猴子,或者驱赶、殴打其中的一只,猴子们就会和人拼命。

那些猴子形容丑陋,周身生着黑色卷毛,黑面孔,小眼睛,体驱矮小,仅有四拃长,令人望而生厌。猴有猴语,我们完全听不懂。

顷刻间,猴子们咬断缆绳,船顺风漂至岛与山之间,搁浅在那里。

接着,猴子把船上的乘客和商人全部带到岛上去。一时间,我们不知道猴子把船弄到哪里去了。

我们在岛上,肚子饿时采野果吃,渴时取河水解渴。

有一天,我们正在岛上游逛时,忽见一座房子出现在面前。我们走近一看,但见房舍建筑精美,围墙高大,两扇乌木大门敞开着。

我们走进大门,只见一个大厅出现在面前,宽敞无比,四壁上均有高大窗子。大厅当中,有一座高台,上面放着许多盘盏杯碟,旁边就是炉灶,周围堆放着许多骨头。我们仔细观看厅堂,却没见一个人影,心中大惊。

因为疲劳过度,我们躺在厅里,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一觉醒来,已见红日快要落山。这时,忽觉地动山摇,随之一声巨响传入耳际,旋即见一巨人从房顶上下来,肤色深黑,个子高大,眼似火炬,嘴如井口,两耳垂肩,巨齿獠牙,手指就像鹰爪,又长又尖。

眼见此等丑陋相貌,我们人人胆战心惊,个个呆若木鸡,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那巨人在厅中的高台旁站了一会儿,便向我们走来。他伸手把我的几个商人同伴抓起来,翻过来调过去大打量,简直就像屠夫审视牛羊的膘一样;此时此刻,我在他的手里,简直不够他一口吃的。

我因为长途旅行,劳累不堪,骨瘦如柴,巨人发现我那样瘦,便把我放下来,然后抓起另一个同伴……就这样,那巨人终于抓起来,发现船长膘肥体壮,膀大腰圆,不禁喜形于色。

那巨人将船长抓在手里,然后将之放在地上,用脚踩住船长的脖子,顺手抓来一支铁钎子,由喉咙插进去,扦尖从臀部露出来,然后生着火,把插着船长的铁扦架在火上烤起来。

烈火熊熊,加之油滴在火上,正所谓火上浇油,仅过一会儿,船长便被烤熟了。巨人举起铁扦子,就像吃烤鸡那样,伸出巨爪,撕着吃了起来。

巨人吃完肉,开始啃骨头,把骨头啃得干干净净,然后将骨头丢在厅堂一角。片刻后,巨人躺在高台旁边睡着了,随后发出雷鸣般的鼾声。

那巨人一觉睡到天明,然后离开了厅堂。

我们确信那巨人走远时,便和商人们交谈起来。我们都为自己的生存而忧虑,有的说:

“早知今日,何不当初跳海?即使被猴子吃掉,也比让巨人放在火上烤着吃了好!我们没有办法逃出去,只有死在这个地方啦!”

另一个人说:

“我们应该想个主意,设法把巨人杀掉,也好解除后顾之忧。”

我对他们说:

“要想把巨人杀死,我们就应该先弄些木料,做一个木筏子,然后再下手杀巨人,成功后便乘木筏子离开这里。假若我们没有力量杀死巨人,宁愿跳海,也要挣脱巨人烤着吃的命运。假若有船经过这里,我们搭船而去,当然是求之不得的。”

大家听我这样一说,异口同声说道:

“先做个木筏子,准备逃离的办法好!”

我们立即动手,弄来木料,竟然做成了一条小船,之后拉到海边,装上一些干粮,我们又返回那座厅堂。

夜幕降临之后,忽觉山摇地动,后见那个黑色巨人走来,活像一条恶狗,把我们一个个抓在手里,翻过来调过去地看了一遍,最后挑中一个,插在铁钎子上,烤熟吃了下去。旋即,巨人躺在高台旁,酣然入睡,鼾声如雷,惊天动地。

见巨人已睡熟,我们蹑手蹑脚走去,拿了两根铁扦子,放在火上烧红,然后将火红的铁扦子狠狠刺入巨人的双眼里,只听巨人一声惨叫,吓得我们一个个心惊肉跳。

巨人挣扎着站起来,但他的双眼什么也看不见了,只能摸索着走,再想抓我们也抓不住了。

那巨人摸到门口,边喊着边出了门,我们也跟着出了门。

片刻后,那巨人带着一个黑色女巨人来了。那女巨人容貌更为丑陋,身材更加高大。我们一看见那个女巨人,害怕极了,立即跑去把小船推入海里,迅速登上船,向海中划去。那对巨人没有放过我们,手握巨石向我们的船砸来,结果我们的大部分伙伴被巨石砸死,只剩下我和另外两个同伴。

我们三个幸存者划着小船,来到一座岛上,刚刚上岸,天色便黑了下来。我们感到疲惫,不知不觉睡着了,但刚睡下不久,突然惊醒过来,只见一条又粗又长的大蛇将我们三个人包围起来了。

那大蛇向我们的一个同伴袭来,一口将他吸进嘴里,眼见整个身子进入了蛇腹,只听肋骨发出“咯咯”的断裂响声。

大蛇吞下一个人,便爬走了。

见此情景,我一时惊呆了,深为同伴丧身蛇腹而感到难过,同时也为自己的生命担忧。

我对剩下的那个同伴说:

“进到蟒蛇腹比被巨人烤着吃更惨哪!我们刚刚逃出巨人口,却又落入了蛇腹!”

同伴说:

“我们又面临着灭顶之灾,如何逃命呢?”

我俩赶快离开那里,向岛心走去。我们只能采摘野果充饥,喝溪水解渴。到哪里去安身呢?我们爬上了一棵大树。

仅过片刻,又一条大蛇爬来,眼看着将我的那个同伴吸进了嘴里,不一会儿,他的整个身子就被蛇吞下去了。

那条蛇爬走了,我上到树的高处,提心吊胆地睡了一觉。

次日,太阳一出来,我便从树上下来,依然害怕得要命。我觉得生还无望,失望至极,恨不得投海自尽;但想到生命是宝贵的,我不能轻生。在那巨蛇活动的地方,如何保存自己呢?我终于想了个办法,把自己的浑身上下都绑在木板和树枝上,就像是藏在了木屋子里,然后躺在地上,安睡起来。

夜色来临,蛇出来觅食,见我周身是木料,自然难以下口,我虽吓得魂不附体,但还是存活下来了。

又是一夜过去了,东方亮了,我解下身上的木头,已被吓成了半死之人。

我挣扎着站起来,走向海边,遥见浪中有一船影,于是拆下一个大树枝,尽全力挥动,同时高声呐喊:

“救人哪,救人哪!”

船上的人终于看见了我,船向岸边靠来。

他们把我接上船去,问长问短,我把自己的经历从头到尾向他们讲了一遍。他们听后无不感到惊奇。他们给我吃的,让我喝他们随船带来的水,喝起来觉得十分甘甜。我庆幸自己绝处逢生,心中不胜喜悦,仿佛过去发生的种种事情都像是在梦中。

我们乘船到达一座海岛,名叫萨拉赫泰岛。船靠岸后,商人们纷纷带上自己的货物到岛上去卖。船长望着我说:

“喂,兄弟,你遇到了多么大危险,真是绝处逢生,大福大命。我想帮助你一下,好让你回到家乡;那样,你会永远为我祈祷祝福的。”

我当然很高兴,随口说:

“好吧!我会永远为你祝福祈祷的。”

船长说:

“坐在我这条船上的商人,不料在一座岛上失踪,至今下落不明,不晓得是死是活。我想把他的货物交给你,让你把它带上岛上去卖掉;卖得的钱,一部分留给你,作为你回家的盘缠,另一部分,我们把它带回巴格达,设法交给商人的家属。你愿意吗?”

“愿意!”我立即回答,“船长,我要感谢你的大恩大德!”

船长吩咐水手们把那些货物搬下船,交到我的手里。

负责登记货物的人问船长:

“货主的名字如何写呀?”

船长答:

“你就写‘辛迪巴德·白海里’!这位商人本来坐在这条船上,不料在一座海岛上失散,再也没有打听到他的消息,生死下落不明。我作为这位异乡客代货主把它卖掉,一部分钱作为酬劳给这位异乡客,另一部分钱带回巴格达,设法转交给他的家人。”

登记人听后,连连点头,说:

“这是个万全之策!好办法!”

我听船长说的正是我的名字,我便上前问船长:

“船长阁下,你了解货主的情况吗?”

“我只知道他是巴格达人,名叫辛迪巴德·白海里。我的船停泊在一个岛边时,他和许多商人落了水,至今没有任何消息。”

我听后,抑制不住内心的欢悦,一声大喊。说道:

“船长先生,我就是落水那个辛迪巴德·白海里。我没有被淹死。我和商人们下了船,不知不觉睡着了。我醒来之时,发现人们都走了……船长,这就是我的货物。凡是带着钻石的商人都在钻石山上见过我,他们能证明我就是辛迪巴德·白海里。我把自己的经历告诉过他们,他们都知道我当时睡着了。”

他们听我这样一说,有的认为我说的是真话,也有的认为我在撒谎。

听到我提起钻石谷,一个商人走到我的跟前,看了看我,对大家说:

“兄弟们,我曾对诸位讲过旅途中的稀奇见闻。我说过,把羊肉投入钻石谷,结果我那块羊肉没有粘上钻石,而是粘上来一个男子。当时,你们都认为我在编瞎话,有这么一回事吗?”

大家异口同声,说:

“有这么一回事!我们当时多数不相信。”

那个商人说:

“粘在我那块羊肉上的那个男子汉,不是别人,就是眼前这个人。他送给我许多世上罕见的贵重钻石,目的在于补偿我的损失。他当时告诉过我,他叫辛迪巴德·白海里。他曾跟我说过,他因为睡觉而误了船。我能证明,这批货物就是他的。他说的话全是真的。”

船长听后,马上站起来,走到我的跟前,仔细端详了我一番,然后问我:

“你的货物有什么记号吗?”

我立即把货物上的记号向船长述说了一遍,并且把在巴士拉上船时,船长向大家说的那番话,向他重复了一遍,这时他才相信我说的是实话,认定我是辛迪巴德·白海里,然后热烈拥抱我,祝贺我脱险。

船长对我说:

“你的经历实在太离奇了,真是世所罕见。赞美安拉让你的货物和钱财又回到了你的手中。”

我上岸卖掉货物,赚了许多钱,庆幸钱财和货物回到了我的手里。

离开那里,我们又经过许多海岛,到达了信德国。一次,我在信德国看见一条牛形大鱼,还看见一头像驴子一样的海兽。我在那里还看见一种鸟,出入海中,在水面上产卵、孵化,永远不离海水,从不登地面。

离开信德,继续航行,一路顺风,平安抵达巴士拉城。

回到巴格达,休息了几天,便开始广济博施,设宴招待宾朋,大家祝贺我平安回返。快乐的日子,使我忘记了航海的艰辛。

我这次航海经商赚的钱不计其数。

如果诸位有兴趣,明天我将给大家讲述我第四次航海历险的故事;第四次航海的经历更为惊险、动人。

航海家辛迪巴德讲完自己的经历,照例送给脚夫一锭黄金,并吩咐摆上筵席,宾主共进晚餐。

晚宴后,脚夫揣着黄金回到家中,一夜安睡,不觉东方大亮。

脚夫起床后,作罢晨礼,随后向航海家辛迪巴德邸宅走去。

宾客到齐,摆上酒席,大家边吃边喝,航海家辛迪巴德开始讲述自己的第四次航海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