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腰与王冠
20世纪50年代,由奥地利演员罗密·施耐德主演的电影《茜茜公主》三部曲风靡全球,让东方世界认识了一位窈窕美貌、纯真幸福的年轻皇后,而历史上真正的茜茜却并非电影中演绎的那般无忧无虑。
茜茜公主名为伊丽莎白·亚美莉·欧根妮(Elisabeth Amalie Eugenie),是奥地利皇帝弗兰茨·约瑟夫一世(Franz JosephⅠ)的妻子,奥地利皇后和匈牙利王后。她窈窕美貌是真,纯真幸福却谈不上。
伊丽莎白·亚美莉·欧根妮
(Elisabeth Amalie Eugenie,1837—1898)
茜茜的一生处于一个没落大帝国的终结时期,她因我行我素的作风被当时的皇室和社会视作异类,家庭和婚姻生活的不幸也让她陷入忧愁与自我否定。
与楚灵王宫中那些“为悦己者”减肥的嫔妃宫女不同,茜茜公主对自身身材的苛刻要求源于寻求自我的主观诉求。
1853年盛夏,奥地利皇帝弗兰茨·约瑟夫在母亲索菲的安排下来到奥地利西部盐湖风景区的皇家夏宫,与他的表妹——巴伐利亚公爵的大女儿海伦妮举行订婚仪式。
出人意料的是,弗兰茨并没有爱上母亲为他挑选的皇后,而是对海伦妮的妹妹——当时只有15岁的茜茜一见钟情,稚气未脱的茜茜不得不接受皇帝的求婚,步入规矩烦琐的维也纳皇宫。
婚后,弗兰茨热烈的爱给了茜茜短暂的幸福时光,随着时光的流逝,丈夫的背叛、婆母的专制、与皇室贵族政见不合开始让茜茜备感压力。与其日渐低落的心情相反的是,在经历了4年3次生育之后,完全发育的茜茜变得越来越有女人味了。身高1.73米的她终生保持着45~50千克的体重,腰围也终生保持在令人难以置信的50厘米,这在流行“蜂腰”的欧洲宫廷中也是极为少见的窈窕身材。茜茜收获了前所未有的赞誉,非凡的美貌让她声誉日增,也让她明白了美丽是一种力量,必须珍惜。
茜茜公主保持身材窈窕的方法全面而多样。饮食方面,她吃得极少,偏爱每天喝一杯热牛奶。为了确保牛奶产自健康的奶牛,她甚至每次外出旅行都买来几头奶牛。这杯鲜奶通常是茜茜一天中唯一摄入的食物,在不喝鲜奶的时候她只吃橘子,或喝几杯用每天新熬的羊腿肉汤与一种特制的法国鸭肉汤调配而成的肉汁。即使是迫不得已参加菜肴丰盛的宴会时,她最多也只喝一些肉汤,吃一小块白面包和一些水果。
茜茜公主画像
同许多女性一样,茜茜也偏爱美味的甜点,每当看到饼干、点心、蛋糕的时候她也会不可抑制地多吃一些,但之后她则会更加严格地节食。如此严格的饮食控制甚至一度使茜茜的身体因饥饿出现了水肿。
运动是美丽皇后的另一大爱好。茜茜公主有着精湛的骑术,在蓝天白云下驰骋的感觉让她找到了短暂的自由感觉,而骑马时穿着的服装让她纤瘦的身体显露无遗。她让人依照自己设计的样式用细鹿皮缝了一件非同寻常的紧身衣,在紧身衣外面穿一条长款紧身半截裙,娇美的身躯被当时的随行摄影师和画匠记录了下来,成为留在人们印象中的经典形象之一。
这位美丽的皇后还十分热衷于在用餐之后进行长时间的散步。因为她走得很快,陪同她的宫女总要费很大的劲儿才能跟得上她。“我从来不觉得累,”她说,“人们每走一步,都必须从上一步的疲倦之中恢复过来。”
身姿矫健的她恨不得自己是一只轻盈的蝴蝶。除了暴走,为了使身体每一处肌肉都得到锻炼,使它们不至于因为长期的节食而萎缩,茜茜公主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在那里建造一个体操馆,专门用于她每天的锻炼:双杠、吊环、哑铃、举重、击剑,练习强度非常大。她到了晚年仍然可以身着紧身晚礼服套装,在各种器械上灵巧自由地摆荡,但在当时非常保守的社会氛围中,奥地利皇后在单杠、双杠上做运动是一件非常不体面的事。(4)
茜茜公主还是紧身衣的忠实消费者,为了通过紧束使自己的身材保持极端苗条,她一度将自己的腰围束至40多厘米。当时妇女的紧身胸衣前端的钢丝是分离的,要用钩子和钩眼将前端勾牢,茜茜胸衣前端的皮革是在巴黎制作的,更加坚固结实,有时茜茜甚至需要花上一个小时将胸衣系牢。事实上,茜茜的每件胸衣只穿几个星期,甚至连皮革都不能满足她的需要。(5)
茜茜公主骑马画像
茜茜公主展现给大家的是她非同寻常的美貌与婀娜身姿,然而在追求“蜂腰”这条路上,付出巨大代价的远不止她一个人。
同楚国节食饿死的宫女命运相似,长期过度束紧腰部,不仅会让人呼吸不畅,还可能导致人出现暂时性昏厥,还会使人的两肋出现长而深的伤口,甚至发生过多起因肋骨过度受压插破肝脏而使人丧生的事例。法国外科医生帕雷(Ambroise Pare)曾解剖了几位“腰身纤细的美女”,发现她们的肋骨都是重叠在一起的。不过这些骇人听闻的事实并没能阻止人们不顾一切追求“美丽”,束腰的风尚在欧洲流行了几个世纪之久,并且和我国古代女性“裹足”一样,女孩们在儿童时期就要穿上束身衣,以求在成年后拥有动人的体态。
尽管当时贵族减肥、束腰已成为一种风尚,肥胖不再是丰满而健康的象征,但在这一时期,瘦也并不完全为社会所接受。在当时的欧洲,瘦被认为是脾气差、有气无力和性格忧郁的外在体现。可以说,近代早期是一个胖瘦形象平分秋色的时代。
到了18世纪,启蒙运动主张宗教宽容,却对肥胖格外严苛。“太阳王”路易十四的太子妃帕拉丁夫人在私人通信中哀怨道,她的失宠、愚蠢和堕落都是因为身材“从轻盈到肥胖”,这使她“沦落到丑陋之人的行列”。那时肥胖不是小瑕疵,而是大灾祸。
同时,人们还通过量化的方式深化对身体的认识,体重成了评估健康状况的一个标准。法国博物学家布丰伯爵(Georges Louis Leclere de Buffon, 1707—1788)首次指出了身材和体重的对应关系。胖和瘦不再是模糊的印象,而是一套建立在体重数字基础上的标准。
布丰认为,一位身高1.80米左右的男子,体重以80~90千克为宜,如果体重为100千克左右,就“已经算胖了”,到115千克就是“非常胖”,超过125千克就是“非常笨拙”。
有了身高和体重标准,肥胖就被看作一种疾病。1751年在法国出版的《百科全书,或科学、艺术和工艺详解词典》中第一次出现“肥胖症”条目,即“身体过度丰满”,是一种“与消瘦相反的疾病”。尽管这时的肥胖症并不是科学意义上的疾病,而是一种社会观念中的“病”,具有性别和阶级的歧视意味,但这标志着随着生产力和科学技术的进步,一场以古老风尚为开端的脂肪战争已经拉开了序幕,向着更大的规模、更复杂的局势演进。
(1) 陈博君.脂肪战争——绿瘦引领体重管理认知革命[M].北京:中国经济出版社,2018.
(2) 会思明.拜伦[M].北京:中国社会出版社,2012.
(3) 露易丝·福克斯克罗夫特.卡路里与束身衣——跨越两千年的节食史[M].王以勤,译.上海: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5.
(4) 茜茜公主和国王丈夫——相爱之人为何成怨偶.环球网,2013年9月。
(5) 布里姬特·哈曼.茜茜公主[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