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修表
暑往冬来，如今的破烂侯儿，在附近的几个胡同已经变得小有名气了。
这个名气来源于他的手艺，如今这个年月，讲究的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非但衣服是这样，生活中的大大小小的物品都是这样。自行车那就不说了，这年头一辆自行车堪比后世的一辆豪车，坏了少有人直接丢掉的。侯大林的废品收购站，虽然也收了几辆，但那几辆烂的已经没有法子看了，实在是失去了维修的价值。
不过就算这样，侯大林也没有放过，依然是重新“搓了搓”，放到了自己的修理铺。
这几辆自行车看着也就是个五成新的样子，不过骑起来那是丝毫问题都没有的。可在门前摆了一个多月，一辆都没卖出去。
别人不是嫌弃这几辆车子太破，主要是侯大林不能给人开证明，开不了证明人家就上不来钢印，这样的车子如果被查到了，那就跟偷来是一个待遇。
这也是他没经验，早知道收的时候就让对方把打钢印的证明也一块儿带来了，为此多给几块钱都是值得的。
不过他也不着急，左右又不是靠这个发财。
这两个月，真正让他发财的是零件。比如修自行车，换个轱辘，新的要三十多，旧的看成色，大概也得十五到二十之间。赵烨靠着自己的能力，加工几个轮圈，再配上从配件厂进来的内外胎，一个就能赚十几块钱。如果对方肯要新的，那就赚的更多了。
由于他的手工费收的低，各种配件基本就是原价甚至更低，一来二去的，他的名气就打出去了。
光顾他生意最多的，是那些骑三轮的，无论是送货的，还是拉人的，都喜欢到他这儿来修车。
这里这里不但能修车，还能顺便收废品。这些职业“出租”们，早就尝到这里的甜头儿了，只要是他这里收的，这帮人走街串巷的时候，都会帮他收敛过来。虽然可能买不了几个钱，但积少成多啊，偶尔运气好，还能赶上侯大林用物资跟他们抵账。
抵账的物资可是好东西，比如说鸡蛋，鱼。你要是有大件儿，说不定能换到只兔子什么的。
这一天，侯大林穿着棉大衣，继续坐在自家门口等生意。他一边喝着茶水，一边听着收音机，时不时的还往身边的火炉里扔上几块劈柴，让炉子里的火更旺一些。
正在他想做个梦的时候，门帘子突然就被人给掀开了。
进来的是一男两女，都穿着干净崭新的军装。这年头，穿军装是一种流行，并不代表他们就是军人。区别仅仅是看有没有领章。
“三位里面请，是有什么东西想修修吗？”侯大林熟练的说着台词，脸上的笑容要多程式化就多程式化。
“嗯，我想修表，您能修吗？”三人中的一个女孩子问道。
“表啊，是什么表？手表的话，估计得费点儿劲儿，主要是得看零件全不全。”侯大林见对方要修表，就知道这几个都是有钱的主儿了。这年头，手表可是奢侈品。
“哦，不是手表，是这种表。”女孩子从军绿色的挎包里，掏出来一个小马蹄表，放在了侯大林的桌子上。
“哦，是马蹄表啊，能修。什么毛病啊？”
“走的不准，时走时停的。我们走了好几个修表的地方，都说修不了了。您帮忙给看看。”女孩子说话声音很柔，听起来给人一种娇柔百媚的感觉。虽然是冬天，却能让人感觉周围的气温似乎都提高了几度。
“我先拆开看看，你确定要修了吧？”侯大林拿着这个马蹄表，示意了对方一下，自己准备动手了。
“嗯，您修吧。”
“行。”说着，侯大林就从抽屉里掏出了修表的工具盒，取出工具开始上手。
马蹄表打开，从里面的零件可以看得出来，这个表确实有些年头了。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里面的一些部位，有了一层厚厚的油泥。
“姑娘，你们去了别人的店，他们有没有跟你们说，是什么零件坏了吗？”
“嗯，说是发条的问题，还有齿轮也不行了。”姑娘回答的很麻利。
侯大林没抬头，继续拆着手里的东西，等他完全拆开以后，发现问题似乎跟对方说的有些出入。
发条确实有些老化了，可是齿轮上的油泥还很均匀，尤其是几个螺丝部位，连动过的痕迹都没有呢。别的修表师父就这么大的本事？不用拆开看就知道齿轮不行了？
“姑娘，这个表呢，能修，不过需要换的东西可是不少。都换下来的话，大概得三十多块钱吧，你看你还修吗？”
“这么贵？三十多，买个新的怕也不用添几块钱了。能不能便宜点儿？”
“这还贵啊？就这，我还没跟你说手工费呢，单单是零件钱，就得这个数儿。”
“那，那我修不起。大哥，你这里回收吗？”姑娘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都变得有点儿颤了。不知道是心疼的，还是紧张的。
“怎么？想卖了？你打算多少钱卖？”
“二，二十行不？”
“姑娘，这是个坏表，您想卖的话，它就不是一块表了，而是一个破烂儿。在我这儿，破烂儿可就不值这么多了。”
“哎呀，话也不能这么说呀，这块表，您修修还能卖给别人，这个谁不知道啊。门口的自行车不就是您收上来捯饬捯饬拿来卖的么？我们要二十，真的不多。”这个时候，另一个陪着一起来的女人，开始敲边鼓了。而那个男的，始终没有说话，就连盖住了大半个脸的围脖，都没往下拉一拉。
“呵呵，二十我是真的收不了。我们这是正规单位，收东西都是有规定价格的。”
“那你说，你能给多少钱？”
“十五吧，这也就是看你是个姑娘，不想让您白跑一趟，这是我权利范围内的最大数儿了。您再合计合计？”
这次，没等两个女孩子说话，那个男的就压着嗓子说了一句“行，就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