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乔家商道的起源
◆ 包头走出来的好后生
祁县位于山西省中部，地势平缓，水源充足，土地肥沃，人口稠密，是山西省内为数不多的富庶之地，被誉为中国的玻璃器皿之都，也是晋商文化和万里茶道的发源地。在灿烂的历史长河中，祁县人才辈出，其中有东汉末年设美人计诛杀董卓的司徒王允，有唐代著名文学家王维、温庭筠……如今，祁县城已经是国家历史文化名城，而位于祁县的乔家大院则成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历史悠久的祁县以丰富的人文传承影响着一代又一代人，无数的先贤忠善成为年轻人效仿的榜样，而晋商在这里的发家史也成了中国商业经济发展的独特风景。
提到乔家大院，就不能不提乔氏家族。根据考证，乔家是祁县乔家堡村的原住居民，至少在明朝洪武年间就来到这里安家落户，而乔贵发就是乔氏家族中第一个打响名号的人。
康熙末年，乔贵发出生在乔氏家族中一个人丁不旺、家道中落的分支中。父亲乔壮威当家时不仅穷困潦倒，而且膝下无子。为了延续香火，乔壮威夫妇到处求神拜佛、遍访名医，直到中年才得一子，这就是乔贵发。乔壮威夫妇对这个孩子视若珍宝，然而好景不长，乔贵发先是七岁丧父，接着十岁丧母，成了孤儿的他开始了吃不饱穿不暖的生活。走投无路的乔贵发去东观投奔外祖父，开始了一段苦涩的童年生活。
因为父母没有留下遗产，乔贵发自然就成了外祖父一家的累赘，饱尝寄人篱下的生活。外祖父认为乔贵发是个外姓人，等于平白无故为外人养活后代。舅舅和舅母对他也不待见，只有外祖母心疼他，这让乔贵发灰暗的人生中总算多了一丝亮光。
童年本该是天真无邪、被父母宠爱、自由自在和小伙伴玩耍的人生时光，然而乔贵发体会不到这些，他非但没有机会念书，反而成了什么活儿都干的小杂役，喂猪、扫院子、拉车卖豆腐……这些都落在了一个孩子的肩膀上。不仅如此，乔贵发还得学会看外祖父一家人的脸色。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乔贵发和舅舅学习做豆腐，积累了一些小本经营的常识，为他日后的起家打下了基础。虽然苦难的童年夺走了原本属于乔贵发的欢声笑语，但是让他历练出了坚韧不拔的性格。
一转眼便是四五载，此时的乔贵发已经长成了一个健壮的小伙子，而外祖父和外祖母相继离世，舅舅一家不愿意再养着他，乔贵发只好孤身一人回到了乔家堡。
回到乔家堡以后，乔贵发先是把荒芜的院子收拾一新，然后将家里的田重新翻种，从此开始了自种自收自食的生活，虽然日子清苦，但是毕竟无人管束，不用再看他人脸色。在地里摸爬滚打了几年以后，乔贵发成了一个头脑机灵、干活卖力的年轻人。因为自家的地不够种，乔贵发还经常打些短工，春天帮人家扳轱辘浇地，夏天帮人家收麦子，赚了些钱财，自己一个人倒也过得自由自在。
虽然能吃饱穿暖，但这对于乔贵发来说仅仅是“活着”而非“生活”，已经十七八岁的他总要考虑自己日后的人生发展，也要娶妻生子，而以他目前的状况根本得不到这些。和同龄人相比，乔贵发没有父母关爱，也没有叔伯兄弟帮衬。眼看着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后生一个个成了家，乔贵发心里也感到苦闷，更何况他认为自己论头脑、论身体都是出类拔萃的，凭什么别人能得到他就没有呢？
和所有的年轻人一样，乔贵发也憧憬爱情。由于父母去世早，相较于其他人，他更加向往家庭的温暖，他想到了成家。但是父母早逝、无依无靠的他让许多人家打了退堂鼓，这让他第一次感受到家庭的重要性，也首次品尝了属于成年人的孤独。
残酷的现实会慢慢磨灭一个人的自信心。乔贵发对自己的认可得不到社会的赞同。不管如何卖力气干活，他还是村子里最不起眼的一个。时间一长，乔贵发就产生了强烈的自卑心理，跟同龄人走在一起总觉得自己矮一截，连说话都没有底气了。
村子里的生活质朴、简单，谁家有了红白喜事，村民都相互帮忙，加上乔贵发年轻力壮，更是村里的好帮手。和干农活相比，这种工作又热闹又有吃有喝，乔贵发倒也乐在其中。不过时间长了，眼见着越来越多的人成家立业，乔贵发内心的孤独也进一步发酵。毕竟在封建社会，“光棍汉”不是一种简单的调侃，而是一种社会歧视。
对富人家的孩子来说，可以先成家再“继业”，因为父母早就给他们打开了人生的通道。但是对穷人家的孩子来说，不能“立业”就没资格成家。
这一天，乔贵发帮村里人忙完了喜事，孤身一人回到家里，盘算着自己开个豆腐坊。为什么会想到开豆腐坊？那是因为乔贵发被走街串巷的卖货郎唤醒了一段童年记忆：跟着舅舅沿街卖豆腐。于是，年纪轻轻的他开始展现出不安分的一面，他和其他“头脑发热”的青年一样，想赚大钱娶媳妇。东问西问之后，他并未找到一份高收入的工作，随即便想道：“难道不能自己干吗？”
乔贵发的确可以自己干，但他首先要有创业的本钱，为此，乔贵发舍下面子去找亲朋好友借钱，结果不仅没借到钱反而被人冷言冷语地嘲笑了一番。无情的世态像一盆冷水，迎头浇灭了乔贵发刚刚冒出来的创业热情。
除了乔贵发之外，此时的中国正有许许多多与他一样的年轻人，他们有着更活跃、更为自力更生的想法，不顺从“天命”。一股不服输的精神在乔贵发体内觉醒，他自知没有人可以依靠，凡事只能靠自己，所以他更加渴望成功。但是，每个人的人生路径不同，有的是创业之初就遇到贵人相助，结果一帆风顺，最终登临人生巅峰；有的在创业之初就不断遭遇挫折，最后心如死灰，从此一蹶不振。乔贵发的创业梦被扼杀，既有社会的原因也离不开时代的桎梏。
中国在明清时期出现了现代商业的雏形。著名作家、新文化运动的先驱夏衍在谈到中国民营经济的初期时，有过一段很著名的描述。他在《野草》中这样写道：“它为着向往阳光，为着达成它的生之意志，不管上面的石块如何重，石块与石块之间如何狭，它必定要曲曲折折地，但是顽强不屈地透到地面上来。它的根往土壤钻，它的芽往地面挺，这是一种不可抗的力，阻止它的石块，也被它掀翻。”
想要破土而出，就要先撑开阻挡自己的障碍，在清政府的束缚下，当时中国的创业者是很难获得机会的，很多普通人平步青云的崛起之梦由此被阻，乔贵发就是其中的一个。不过，此时的乔贵发毕竟还年轻稚嫩，只是凭着一股冲动萌生了创业的想法，并没有认真地考察有关创业的细节，所以难免陷入彷徨无措之中。
不过，这个时代也并非完全不利于乔贵发创业，因为在清朝初期，晋商已经形成规模，有了自己的商业体系，很多老字号都是在时代的夹缝中“跳出来、逼出来、冲出来、站起来”的，乔贵发也有机会闯出来。虽然他现在是一个无名之辈，但是他已经开始在脑子里盘算“做点什么”了，一旦这个念头被彻底激发，他就会像同时代的很多晋商那样，不再畏首畏尾，而是正面与命运博弈，跟时代“死磕”，成为创业的先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