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炉体验的三种类型

尽管各种熔炉故事千差万别，但是当我们仔细研究它们时，发现了同一个清晰的主题：熔炉促进了从经验中学习的过程。让我们来看看军队少校乔·鲁普（Joe Rupp）的故事。

鲁普曾在离开军队的一段时间里，学到了自己在军官预备学校时忽视的领导力之道。他和同伴一起来到一个墨西哥小镇，那时正赶上大热天。“那可真是陌生的环境。”鲁普回忆道，“尽管我在新兵训练营和军官预备学校都待过，但那时我还是个孩子。”镇上有位大嫂给了这俩年轻人一些木瓜汁提神，他们毫不犹豫地接受了。“她把木瓜切了切，扔进水桶里头，再往里撒了点糖，就给我们了。”鲁普说，“我喝了3杯。当时我特别渴，而且也不能辜负人家的好意。”

这礼貌代价不菲。他得了痢疾，一个星期瘦了快10公斤。他病得很重，一度跟当时的领导说，想要给妈妈打个电话。“我当过海军，很坚强，”他回忆道，“可是当时我在领导面前哭了。我就是想在觉得自己特别惨的时候，给妈妈打个电话。可领导说，‘不行，我不能让你打这个电话。你在这里不能只想着哭诉自己的遭遇。如果你不在这里，你生病了，觉得难受，当然可以给妈妈打电话。但这种病是当地人天天都要面对的。你要尽快地适应这里，解决问题，而不是计划个人得失。’”

鲁普说自己被领导的话深深触动了，他记下了这些话。他对我说：“那件事给了我一个教训，那就是我不应该太以自我为中心，只考虑当下的处境对自己的影响。”

鲁普在军官预备学校受训时，曾被反复告诫要重视别人的需求，先人后己，但这些教导并没有真正在他心里扎下根来。这场痢疾把他的自我认知扔到了荒原上。这是以前他在课堂教育，甚至海军训练中都没有经历过的。自己的确“很重要”，可正如那位领导提醒的，鲁普改变了以前的想法，知道自己不是世界的中心，而只是世界的一部分。这次批评很温和，可它促使鲁普认识到他对自己和自身承担的角色的理解与他人对自己期望之间存在的紧张，并缓解了这种紧张。

后来，当他担任直升机飞行员时，都用自己在墨西哥小镇的那段经历提醒同事和下属，在抱怨酷热、尘土、沙砾之前，先去关注当地人的需求。需要强调的是，鲁普像我们研究过的很多领导者一样，不是独自经历熔炉的。他得到的启示非常个人化，但是在他的事例中，老师，或者说向导、导师、教练，发挥了必不可少的作用，帮助他分辨自己的重点，明白在自己所面临的情况中，真正重要的是什么。

鲁普经历的这类熔炉给人的启示深刻、持久。它们使人们明白，当面临伤害和沮丧时，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事实上，我研究的近200个熔炉体验可归结为三种主要类型，每一类都有其独特的标志（见图1-1）。第一类熔炉是遭遇陌生的未知事物，我称之为新领域。这种熔炉使个人对新信息变得敏锐，并且能提高人们从混乱中掌握情况的能力。第二类熔炉涉及损失、伤害、挫折、困境，类似鲁普所面临的情况，我称其为逆境。逆境教人忍耐和智慧。还有一类熔炉涉及长时期的思索，我称它为悬置，它能让领导者明确自己的价值观和生活目标。

图1-1　职业各阶段的熔炉类型

职业生涯中的熔炉

标准的熔炉故事由以下内容构成：（1）每个人举出给他们带来领导力深刻教益的一个事件或一段人际关系；（2）确定这个事件或这段人际关系发生的时间和地点。这里提到的故事，多半是每个人最先想起的一两件事。然后，我会将这些对个人而言意义最为深远的故事，按照类型和职业阶段进行归类。

在保证这些结果经得起进一步检验的同时，我们会得出一些饶有趣味的解释。我将在后面的章节谈到，它们给出了个人和组织如何利用熔炉体验培养领导者的重要线索。其中有几个观察结果尤其值得关注。

熔炉类型和职业阶段之间有非常明显的相关性。涉及新领域的熔炉大多发生在职业阶段早期，甚至是在当事人进入劳动力市场之前。这很合乎情理，因为事业刚刚起步的人会频繁更换工作，建立新的人际关系。对于处于职业中期阶段的人来说，逆境出现的频率最高。这也可以理解，因为到了这个阶段，人们的工作和人际关系中更容易出现错误、失败和损失，换句话说，这时候通常是成败关头。处于职业晚期阶段的年长领导者描述的大部分熔炉，都与悬置或者中断有关。或许是因为在这个阶段，生病、失业、换工作引起的自愿或不自愿中断原本进程的可能性比较高。

而在领导者的职业早期和晚期阶段，频繁出现新领域的熔炉体验，表明这两个阶段有些共同之处。在《极客怪杰》一书中，我和沃伦·本尼斯观察到了“赤子态”（neoteny）：年长的领导者历经时代和组织变化，仍保持活跃和生机的特性。我们认为，赤子态是一个人保持朝气蓬勃的习惯和行为直至晚年的一种特质，比如好奇、乐于体验、对意外保持开放心态。这些熔炉表明，那些随着年龄增长仍持续探索新领域的人，会像领导者那样保持生机和活力。对沃尔特·桑德海姆（Walter Sondheim）、约翰·伍登（John Wooden）、悉尼·哈曼（Sidney Harman）、沃伦·本尼斯和弗朗西斯·赫塞尔宾（Frances Hesselbein）等人的访谈也证实了这一点，他们都谈到了自己所经历的新领域熔炉。

我们将在后面看到，对新领域永不停息的求知欲，也是随着年岁增长不断精进的表演艺术家的特质。

这三类熔炉考验个人面临困境的适应能力和复原力。每个熔炉都代表一种问题，它们的共同点就是底层的压力。熔炉像绷紧的橡皮圈，蕴含着能量，这能量一旦释放出来，可能会有成果，也可能什么都没有。接下来，我们将分别讨论各类熔炉的情况，先着眼于领导力之道，然后是探究如何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