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离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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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丶悲伤的巴达索格图

莽莽苍苍的科尔沁草原天高地远,雄浑辽阔。无穷无尽的碧草伸展到天边。风吹草低,绿浪起伏,远远望去,像波涛汹涌的海洋。

空旷的草原上,传来牧马人苍凉的长调,透着凄凉悲伤。

风吹过,羊群露出了雪白的羊背,牛群在草丛里徜徉。

洮儿河丶归流河如依偎在母亲怀抱的幼子,在科尔沁草原上纵情嬉戏,无拘无束。

洮儿河丶归流河两岸的河谷山沟分布着许多水草丰美的牧场,有棍奴力达莫哈嘎丶满都拉挠告丶吉额伦所格丶胡达嘎,这些牧场都被扎萨克图郡王当作荒地放垦出去,召垦荒户开垦成耕地。

从此,洮儿河丶归流河两岸沿河谷地和山沟里,便星罗棋布地散落了许多小山村。

这些小山村里,居住的已经不都是扎萨克图王旗的阿拉巴图丶农丁牧丁等原居民,喀喇沁旗丶土默特旗丶敖汉旗丶库伦旗来垦荒种地的蒙古族垦荒户也杂居在一起,有一千多户。

有些户光绪初年就来到了洮儿河两岸,从扎萨克图郡王手上领荒开垦。

王爷庙街向南一百多里,有一片土地,被革协理台吉色楞汪保是这个鄂托克(领地)的领主。洮儿河东岸的山岗上,有一座小山村,叫好来保乌拉干图。被革协理台吉色楞汪保卸任后,住到了这座村庄。

这座小山村有五千垧地,都属于领主色楞汪保的。色楞汪保一半租给卓索图盟逃来的蒙民耕种。一半自已种,招了许多耪青户耪青。向扎萨克图郡王府缴税。

距好来保乌拉干图三十来里,洮儿河西岸有一条山沟,叫于家沟。

于家沟里面山谷宽阔,山坡上也有一座山村,叫巴达索格图。卓索图盟喀喇沁旗丶土默特旗丶敖汉旗逃难来的留金锁丶孙乾丶呼斯乐都楞住在这座小山村,他们都是扎萨克图郡王府的佃户,租种扎萨克图郡王的土地。

乌泰王爷雇佣了留金锁做庄头,替他管理收租。沿洮儿河西岸向上游走,纵横交错的山沟里还有几片牧场,伯力特古斯丶伯力斯巴古的羊群在这里轮牧。

伯力特古斯丶伯力斯巴古是扎萨克图王旗的原居民,依附于王爷府的牧丁。

清晨,晨光微熹,王爷庙街驻扎的哥萨克已经上马,十几个人一群,分别向图业图什王旗丶扎萨克图王旗丶镇国公旗丶扎赉特旗驰去。

哥萨克分散在田野里。有的举着三角架测量,有的拿着小锤子敲打找矿,有的忙碌着在本子上做记录。

绘图员葛里高利在地图上做标记,山峰丶高地丶矿山丶河流丶树木丶水井丶山泉丶房舍丶道路,一一标在地图上。

傍晚,哥萨克小队长别尔夫什卡带着忙了一天的哥萨克无精打采地往王爷庙街兵营走。

别尔夫什卡一想起枯燥无味的兵营,就厌恶地皱起眉头。烦躁地甩动马鞕,无聊地抽打路边伸向道路中间的树枝。哥萨克距王爷庙街还有近百里,后半夜才能走到王爷庙街。

葛里高利见别尔夫什卡烦躁的样子,用马蹬踢马肚子,撵上了别尔夫什卡,谄笑说:"天色已经黑下来了,我们就找一座屯子宿营吧,哥萨克劳累一天了,让他们去屯子里找点乐子?"

别尔夫什卡顿时来了兴趣,对哥萨克喊道:"今晚不回去了,到前面屯子里宿营。哥萨克们可以通宵尽情欢乐,祝沙皇的勇士们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蔫头搭拉脑的哥萨克们一片欢呼:"乌拉。"兴高采烈地向最近一座屯子冲去。

这座屯子就是巴达索格图,距王爷庙街近百里,座落在洮儿河西岸。屯子里的人们非常勤劳,太阳落山后才恋恋不舍地放下田地的活计,赶着耕牛回到屯子里。

屯子里家家户户已经掌灯,留金锁是庄头,在屯子里是大户。除了为扎萨克图郡王府做庄头,为郡王府催收税款地租,替郡王府经营管理土地,自已也从乌泰王爷手中领了一千垧荒地,僱佣逃荒跑来的耪青户开垦成耕地。

留金锁的房子也是茅草房,但比别人家的房子大。留金锁用土坯围出一座大院,院子里迎面朝南座落五间正房。两侧有牛舍丶马厩丶猪圈丶鸡笼丶粮食囤子。三座粮食囤子装满了粮食。

留金锁有十头耕牛,留金锁把牛群赶回屯子里,关进牛舍,拎来一桶桶的水倒进水槽饮牛。

又抱来一大抱牧草,掺上黄豆倒进食槽,看见牛慢条斯理地咀嚼,留金锁心满意足地笑了。又用铡刀铡了一堆牧草,掺上黄豆喂马。

喂完牛马,留金锁擦了一把汗,向前院走去。留金锁还有一百多只羊,下山的时候,僱的羊馆把羊群关在了山沟里的羊栏里。

羊栏周围放了三条凶猛的猎犬,留金锁不太害怕夜里狼来祸害,害怕王爷官军绺子来抢羊。吃完晚饭,留金锁还要拎着开山斧住到羊栏边上的蒙古包里去。

留金锁在后院喂完牛马,走到前院,走进茅草房的外屋。

外屋是厨房,一进门,屋子左右两侧各砌了一座大灶台。灶台上坐着大铁锅。灶坑里塞满了苞米秸杆,烧得通红。

锅底炖的土豆白菜咕嘟嘟冒着热气,媳妇儿满脸淌汗,脚不沾地,屋里屋外忙着做饭。

灶坑前的墙根下放了一个面袋子,媳妇儿解开系住面袋子的绳子,用面瓢挖出一瓢苞米面,倒在盆里。

又从水缸里舀一瓢水,慢慢的倒进面里,边倒边和面。用手挖出一团和好的苞米面,团成苞米面大饼子。一个个拍到锅的四沿。

大饼子紧挨着锅底炖的土豆白菜,汤汁浸到了大饼子里。香气便散发出来。

媳妇儿盖上锅盖,又用抹布围上锅盖的缝隙。

媳妇儿贴完大饼子,又往灶坑里添柴禾。一会儿蒸气升上来了,外屋里热气 腾腾,弥漫着大饼子的清香。

留金锁站在门口,看媳妇儿做饭。看了一会儿,坐在灶坑前的小凳子上,往灶坑里添了几根苞米秸杆。从腰间解下羊皮烟口袋,又抽出旱烟杆。把旱烟杆伸到烟口袋里挖旱烟。挖了一烟袋锅子旱烟。

留金锁把旱烟杆叼在嘴上,从灶坑里抽出一截正在燃烧的苞米秸杆,凑上去点着烟袋锅。

留金锁抽的是蛤蟆头,格外的冲。留金锁狠狠的吸了一口,停了片刻,鼻孔里徐徐喷出两道烟雾。脸上露出了享受的表情。

留金锁是"跑学好"时从喀喇沁旗跑到札萨克图王旗的。"跑学好"时,乌泰王爷收留了喀喇沁旗丶土默特旗丶敖汉旗丶库伦旗逃来的难民,留下他们垦荒种地。留金锁有地种了,对日子很满意。

留金锁点着烟袋锅,站起来,嘴上叼着旱烟杆走到街上。孙乾丶呼斯乐都楞正站在一起大声闲聊,留金锁笑呵呵的和孙乾丶呼斯乐都楞打了个招呼,也和他们闲聊起来。

孙乾丶呼斯乐都楞也都是喀喇沁旗逃难来的垦荒户,都领了二百多垧荒地,僱逃荒户开垦。他们的房子也都是茅草房。

伯力斯巴古和伯力特古斯养了三百多只羊,正骑马赶着羊群往巴达索格图走,刚刚走到村口前的山岬上。

屯子里炊烟袅袅,炊烟里充满了茅草燃烧后的焦香,人们喜欢这种焦香,忍不住深深地嗅上几口。

伯力斯巴古和伯力特古斯一前一后吆喝羊群,驱赶不听话的羊归群。伯力斯巴古和伯力特古斯的牧包扎在巴达索格图屯子外,兵荒马乱的年月,靠近屯子扎牧包有一些安全感。

伯力斯巴古和伯力特古斯正前后忙活着,突然感觉到大地在微微颤动。终日长在马背上的人们对这种声音十分敏感,这是马蹄踏在大地上的声音。

伯力斯巴古跳下马背,趴下身子,耳朵贴在地上倾听。判断出一支五十来人的马队正向巴达索格图奔来。

伯力斯巴古站起身,远远望见昏暗的夜色里有一群鬼影在迅速移动,很快驰到屯子外山拐弯处。

飞扬的烟尘已经飘了过来。伯力斯巴古看不清是什么人,只看见黑夜中晃动的一片园顶羔皮帽。伯力特古斯反映过来,这是哥萨克。

伯力特古斯立即喊伯力斯巴古:"你马上把羊群赶回山上,躲到树林里,越远越好。"

伯力斯巴古上前把头羊向山上赶,羊群跟着钻进树林。伯力特古斯猛挟双腿,驾驭马飞奔赶回屯子。

伯力特古斯冲进屯子,沿街大叫:"红毛罗刹来了,快跑啊。老毛子来啦。"

巴达索格图的人们有的在街上闲聊,有的正在吃晩饭。听见伯力特古斯的呼喊声,纷纷跑到街上向村外看,哥萨克已经绕过山拐弯,向村口驰了过来。

搬东西已经不及了,人们惊慌失措地跑回家,拽起老婆孩子,背起老娘,跳过后院山墙向山上跑。

从山坡到山顶长满了密密匝匝的菠萝棵子,满山坡都是逃避的人群,人们慌忙钻进山上的菠萝棵子丛里,大气不敢出,竖起耳朵听屯子里的动静。

留金锁正在和孙乾丶呼斯乐都楞闲聊,看见哥萨克已经快到村口了,急忙跑回家,拽起老婆孩子推向后院,又冲向老父亲的房间,要背老父亲上山。

老父亲舍不得院子里的牛马猪鸡,三座粮食囤子的粮食,死活不肯离开。哥萨克已经进屯子了,朝留金锁的大院冲了过来。

留金锁只好跑到后院,带着老婆孩子跳过后院山墙,向后山爬去。

哥萨克怪笑着向屯子冲来,马鞭在头顶摇晃着,兴奋的在马上手舞足蹈。

小队长别尔夫什卡带着哥萨克闯进了屯子,街上空无一人。别尔夫什卡看见了一家宅院比别人家的宅院大,便带着哥萨克冲向这家宅院。

这是留金锁的宅院,别尔夫什卡冲进院子,看见牛棚里拴着一群牛,兴奋的大叫。

哥萨克又用刺刀刺破围成粮食囤子的苇席子,粮食流了出来。别尔夫什卡更高兴了,对哥萨克下令:"你们到屯子里搜查反俄分子,抓住一律处决。"

哥萨克们接到命令,兴高采烈向屯子里冲去。

不一会儿屯子里到处鸡飞狗跳,哥萨克挨户翻箱倒柜,撬门别锁,搜敛财物。别尔夫什卡闯进上房,屋里哥萨克们已经翻腾起来。

别尔夫什卡贼溜溜的眼睛打量一下房间隔墙,到院子里找一把二齿子,使劲把墙刨开,掉出来几块银元宝。别尔夫什卡拣起来,得意地大笑,揣在怀里。

哥萨克们陆续从各家各户出来,个个背着装得鼓鼓囊囊的袋子,都拴在马背上。身上的衣兜也塞得满满的。一会儿功夫,马背上驮满了包袱。

哥萨克都回到留金锁的宅院,把马拴在街上,拥进牛棚,解下两头牛,拉到院子里,准备宰杀。

留金锁的老父亲就是舍不得这几头牛和马,说什么也要留在了家里。见哥萨克要杀牛,急得从屋子里跑出来,从哥萨克手里抢牛的缰绳。

哥萨克不耐烦起来,一脚踢过去,把老人踹倒在地,嘴里还叫骂着。老人老泪纵横,也豁出去了,抱着哥萨克的腿不松开。

旁边过来一名哥萨克,满脸大胡子,披散红头发,一双蓝眼睛冒着凶光。他叫格良兹努哈。

格良兹努哈凶残地拽住老人头发,朝脸上猛砸一拳,把老人砸晕。格良兹努哈拽住老人头发向街上拖,拖到街上,抬脚向老人头上乱踢。老人没了动静。

格良兹努哈扔下老人,和几名哥萨克开始杀牛。又进屋拆下门窗,拉到院子里,堆到一起点燃,把牛肉切成条,用树枝穿起来,架在火上,烤起了牛肉。

其他的哥萨克把马牵出来,拴上马车,找来袋子装粮食,装了满满一马车。哥萨克把屯子里捜到的牛马和羊都赶到留金锁宅院的院子里,准备赶走。

哥萨克从屯子里的各个角落回到留金锁宅院的院子里,拔出刺刀割牛肉,用树枝穿上架在火堆上烤牛肉。围坐在火堆旁开始吃烤牛肉。

葛里高利拎着刺刀割下一大块牛肉,架在火上烤了三分熟,拿下来放到别尔夫什卡前面。又从马背上的搭链里掏出伏特加,递给别尔夫什卡。

别尔夫什卡接过伏特加咚咚咚喝了一大口,用刺刀切下一片带血丝的牛肉,放到嘴里大嚼起来。

哥萨克们纷纷掏出伏特加猛灌。喝的敞胸乜眼,站起来围绕着火堆跌跌撞撞的跳舞,狂呼乱叫。

格良兹努哈双手高扬,双脚乱踢,摇摆着黑熊一样身体,嘴里还不断吼叫。

留金锁不放心老父亲,悄悄的爬下山,爬到自家房后,从房后的墙角向前院看,哥萨克们象一群妖魔,围着火堆疯狂蹦跳。

留金锁从后窗户钻进屋里,找不到老父亲。留金锁躲在院墙后绕到街道上,老父亲满身是血,躺在街道旁的草地上。

留金锁急忙上前抱起老父亲,老父亲双手下垂,脑袋搭拉一旁,已经沒有了呼吸。

留金锁放下老父亲尸体,暴怒的冲向自家宅院,从院子里拣起一把开山长斧,冲到火堆旁,向正在跳舞的格良兹努哈劈了过去。

格良兹努哈还在嘶吼着怪叫,完全没料到一把斧子朝天灵盖劈来,惨叫一声,长斧砍开天灵盖,鲜血脑浆窜向天空。

旁边的哥萨克都喝得迷迷糊糊,一下楞住了。

别尔夫什卡停了一下,醒过神来,"嗷"的一声跳起去抓枪。

留金锁已经丢下长斧向房后跑去,跳出后山墙,爬上山坡,钻进后山的菠萝棵子丛里。

别尔夫什卡尖利地嚎叫:"哥萨克快拿枪。"哥萨克们慌作一团,扑过去拿起枪,别尔夫什卡带着哥萨克撵了上来,爬上后山,搜索菠萝棵子丛。

菠萝棵子丛从山坡一直延伸到山顶,树枝密密匝匝,树枝里阴暗深邃,哥萨克进去就蒙头转向,连人影也看不见。

天快亮时,葛里高利发现了菠萝棵子丛深处有几个人在往里跑,这是呼斯乐都楞一家。葛里高利端起枪射击。

哥萨克们听见枪声,全向这里围了过束,举枪向这几个人射击。

一阵乱枪过后,女人中弹,趔趄着向前挣扎倒下。男人返身来扶女人,哥萨克又射中了他的心脏。

三个孩子惊慌的躲在草丛里,哥萨克狞笑着拨开草丛,举枪向孩子射击。

呼斯乐都楞一家都被杀死在山坡上。七岁的孩子倒在荆棘下,十岁的孩子倒在树丛里,十二岁的孩子刚跑几步,倒在了树丛外。

哥萨克们又搜索半天,再也找不到人。别尔夫什卡命令下山,又回到屯子里。

别尔夫什卡凶残地吼叫:"这个屯子都是反俄分子,抓住全部杀掉。"

哥萨克凶恶地闯进宅院,逐家寻找沒逃走的居民,见人就杀。有几个腿脚不好走不动的老人,没有上山,躺在自已家里的炕上。

哥萨克一脚把门踢开,挺起刺刀扎向老人,把老人杀死在炕上。

哥萨克疯狂地挨屋寻找,把找到的老人全部刺死,屯子里没有了活人。别尔夫什卡又命令哥萨克举着火把,点燃全村的房子。

巴达索格图浓烟滚滚,火光冲天。茅草房很快被烧塌,堆成一堆碎土坯。

别尔夫什卡仍然怒火冲天,恶狠狠地说:"等这些反俄分子回来,杀光他们。"

别尔夫什卡命令哥萨克们赶上抢来的牛羊,马车上装上从全屯掠来的粮食,拉着被砍死的哥萨克尸体,咒骂连天地返回兵营。

留金锁丶伯力特古斯丶伯力斯巴古丶孙乾和乡民们藏在菠萝棵子丛里,从树枝缝里望着哥萨克,又站在后山顶上菠萝棵子丛里望着哥萨克离开巴达索格图,一直等哥萨克的身影消失在远处山拐弯后面,才一个接一个从菠萝棵子丛深处钻了出来。

人们聚集在一起,伯力特古斯带着大家向山下走。

刚走几步,就看见呼斯乐都楞倒在草棵里,前胸露开一个大血洞,鲜血已经凝成紫黑色。

菠萝棵子丛里,呼斯乐都楞的老婆露出半个身子。留金锁上前扒拉开菠萝棵子丛,呼斯乐都楞的老婆已经死在里面。

人们再向菠萝棵子丛里寻找,三个孩子,一个倒在荆棘下,一个倒在树丛外,一个倒在树丛里。

一家五口人被杀绝户,人们呆若木鸡,留金锁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

伯力特古斯清醒过来,招呼大家:"咱们就地挖坑,把呼斯乐都楞一家埋了吧。不能让野狼撕扯了。"

大家找些木棍,七手八脚挖了一个浅坑,把一家人都拖到坑里,拣石头在山坡上堆了五座坟丘。

人们下山回到村里,家家户户的茅草房都变成了残垣断壁,土坯碎块下烧焦的椽子还冒着青烟。巴达索格图已经是废墟了。

留金锁在街上找到老父亲尸体,把老父亲背到后山上,动手挖了墓穴,哭泣着把父亲埋了进去。

大家帮助老人被杀的人家把老人尸体抬上山,挖了十来座墓穴,把老人埋了进去。山坡上堆了十来座坟丘。

埋完老人,众人悲愤难忍,谁也不想下山,围在一起捶胸大哭,哭声震动了山坡。

众人哭了很长时间,伯力特古斯对大家说:"巴达索格图不能呆了,老毛子还会回来杀我们的。咱们去洮儿河躲躲吧。"

孙乾用袖子抹眼泪,带着哭腔说:"去哪呀,那里能让我们呆呀。"

伯力特古斯说:"去好来保乌拉干图吧,色楞汪保住在那里,我和他是朋友。"

伯力特古斯带着众人赶出他们剩下的羊群,这是全屯唯一的财产。人们拖着沉重的脚步,向南边走去。他们走到夕阳西下,在一片苍茫暮色中,来到了洮儿河东岸,沿河向前寻找,找到了好来保乌拉干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