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雅岐之南

7:30，正在洗漱的我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打开门，谈其一脸灿烂的笑容守在门口。

“昨天说的是八点到，不过我不习惯踩着时间，所以就提前了。”他很自然地走了进来，帮着我一起收东西。

“你昨晚喝成那样，今早起得来？”我很好奇。

“开玩笑？！喝酒没喝酒，有没有事，我每天早上六点半准时醒。”谈其不改他的骄傲，我表示敬佩。毕竟我是一个有事起床无事懒觉，毫无自律性可言的人。能做到我做不到的事情的人，都是了不起的人。我加快了整理的步伐，起点慢了那就应该在其他的地方勤奋一点。

去往实习学校的路上满眼青翠，可以看到的很新的绿化带，很新的行道树。没有想象的那么远，但也不近。和谈其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在一个可理解的时间内，目的地很自然地就到了。

谈其把车停在了学校宿舍楼下。然后打开车门，打开后备箱，拎起我鼓鼓囊囊的行李箱，直奔六楼的实习生宿舍。所有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所以当他以同样利落的动作走下楼梯，打开车门，准备离开的时候，站在楼梯口的我内心突然有点失落。看着大门外黄澄澄的沙坡，漫坡丛生的野草，一种被抛弃在荒凉之地的感觉从心底升了起来。

“好累啊！”我叹了一口气对他轻轻抱怨一句。

“累就对了，舒服那是留给死人的。”谈其不改自己的表情，肯定而骄傲。看也不看我就钻进了车，启动发动机绝尘而去。

我以为他至少会停下来安慰我两句，但是他没有。

面对谈其的果决，我开始嫌弃自己的软弱多思。这个世界，有人就是命中自带良人，有人就是仰望的命。我的未来会遇上谁？人生会变成什么样子？答案随着谈其的离开又沉寂了下去。失魂落魄走回宿舍，舍友还一个未到。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我更无心收整。去学校小超市买了泡面和火腿肠，简单对付了中饭。一阵困意袭来，于是简单铺了一下床，就沉沉睡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宿舍门终于吱呀一声又打开了，也惊醒了沉睡的我。睁眼斜瞟一眼窗外，日已西斜。

蔡丽自报了家门，紧接着蔡丽的是刘萌，然后是褚繁。至此，鹤城师范大学的雅岐三中小队女子分队全员到齐。

舍友的到来为宿舍带来了生机，也为学校带来的生机。某种意义上，实习生虽然报到了，但离学生进校的日期还有一天。彼时的校园，除了还不算大的树，偶尔几声的鸟叫，还有小超市外晒太阳的老板，几乎没有生物的痕迹。但是四个女生，已经足够热闹校园的一角。

而这份热闹，也暂时打消了谈其离开后我内心隐隐的空虚。

褚繁是土生土长的雅岐人，更难得的是，她的家就在离雅岐三中不远的地方。在她的安排下，我们的晚饭丰盛而不失地方韵味。四个人的相处以一种喜闻乐见的方式打开，那自然是让人欣喜的。第二天的学校教职工大会，在学校的安排下我们分别拜了师，接受了学校安排的开学任务。紧张的筹备成了当天的主题，谈其的存在似乎变得不再重要。而接下来的一天则证明了一个更古不变的道理——忙碌是治疗伤春悲秋最好的药。

学校开学，忙里忙外。从新生入学引导，到组织各班各种资料的收取，一通折腾，酣畅淋漓。这样的安排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在结束所有事务后，满脑子想的除了休息再无其他。累，却很轻松，就在我以为终于可以把谈其淡忘在江湖的时候，他发来了信息。

“周末一起出来喝咖啡啊，就我两个。好久没有和你谈心了，还是很想念那份知己的感觉的。”

我很清楚当时内心有多激动。理智告诉我不应该答应，身体却跃跃欲试。最终身体战胜理智，答案只剩一句话：“好啊！”当然，那同样是一个让我后悔不已的回答。因为周六我发信息问他哪里见面的时候，他回复我：“阿岚最近身体不好，我要陪她去医院检查一下。”

那么干脆地答应到底是什么东西，我恨恨骂自己不争气。

罢了罢了，你有你的实习，他有他的学业、爱情和事业。在没走好自己的路之前，谈什么都像是在建空中楼阁。那一刻，我是认真的决定要断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情愫。甚至当时还有几分庆幸，毕竟一切还只发生在脑海中，一切还来得及。

周末的咖啡自然是没有了，但有了和刘萌的花市之行。雅岐地处亚热带，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让这里拥有了全球最大的鲜切花市场，一个论斤、论捆卖花的地方。十元七把的玫瑰，五元一把的睡莲，挑得我们眼花缭乱。我还带回来过一个精油皂，摸上去是很工业的粗劣质感，却清雅异常，是让人平静的味道。后来把它放到枕头边，幽幽芬芳的记忆，是它伴我走过的无数个失眠的夜。

周日晚上刷手机，看到了莫岚和谈其在朋友圈发的两人出游的照片，是同一张。莫岚戴着墨镜，坐在副驾座上，美颜相机的加持让她看起来多了几分贵气。谈其比我更懂这个点，他的配文是——白富美小岚。我仿佛看到了谈其看向莫岚的宠溺的眼神，但看到这一切的时候我很平静。这份平静让我为自己而庆幸——我确乎已经放下了那些自己都很清楚是畸形的情愫，人生还是以一种让自己欣喜的形态在向前运行。

实习工作的渐进意味着各种预料之中与意料之外的事务接二连三找上门。短短一个月，全校三个年级游走听课的疲惫，每周一次的学校例会，每月一次的月考改卷，十月国庆活动的诗歌朗诵排练……一件件把我仅有的时间和精力榨干殆尽，情感的问题自然也就被搁置了起来，放到铺满灰尘的地方甚至都不太想去触碰。

在自己都记不清在这荒凉之地度过了多少个日月之后，谈其终于给我发来了信息“我也在大学城这边，晚上要不要一起去唱歌？”那是一个下午，结束一天工作的我和褚繁刚从食堂出来，优哉游哉走在去往宿舍的路上。

“啥事？”突然地沉思引起了褚繁的好奇。

“没啥，我在想朋友约我出去唱歌我要不要去。”

“为什么纠结呢？”

“因为是一个我让我矛盾的人。”

“我懂了。”褚繁不正经对我挤了挤眼睛，但又用怂恿的语气对我说，“这样的话，如果我是你，我会去。”

那份怂恿给了我极大的动力，于是一忘前嫌，屁颠屁颠我还是去了。

谈其给我发的地点是雅岐理工大学对面商业街的一家店。把大学生当作目标的商业街，高端豪奢的体验是谈不上的，但新奇有趣的体验是不会少的。走进店的时候，莫岚在了，许久不见的荣欢也在了，荣欢边上，还有一个羞涩的男孩。主角谈其坐在莫岚边上，一脸期待看着我。

“好久不见了啊，宋老师。”他的语气一如往常，铿锵浑厚，“今天阿岚要来新校区图书馆还本书，我陪她过来。”说完搂了搂莫岚，笑着说：“想起你在南市区实习，好久不见了，就喊了你。”

“哈喽宋老师。”荣欢对我招了招手，“你在南市区实习？”我礼貌地回应了。一切结束之后，莫岚才起身拿给我一杯奶茶，眉眼盈盈，“你喜欢的，半糖茉香奶绿。”是她的风格，从不争先，但出现了就是让人最暖心的。

KTV之于社会或许是一个灰色社交地带，但之于大学生而言，这绝对是一个唱歌的地方。简单地互相介绍之后，三个人就进入了正题。莫岚唱她最爱的《过火》，也唱《知足》。荣欢用她发音并不标准的粤语腔，唱了几首粤语老歌。谈其确乎是不大会唱歌的，一首满文军的《懂你》，他歇斯底里，几经破音，然而并没有唱出多么感人至深的力量，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不知是习惯还是作秀，谈其在唱这首歌的时候，总是习惯当着大家的面深情一吻自己的女朋友。以前是莫岚，后来是我。那天莫岚在谈其吻完她之后，顺势就坐上了谈其的大腿，一颗颗给他喂爆米花，甚至于到了自己吃一口后再塞给谈其的地步。看得我我浑身不自在，毕竟在我的认知中，这样的动作仅限于女性会物化自己的场合。我不知道谈其吻莫岚的时候她作何思想，以至于如此这般。于我而言，当天作为旁观者是尴尬的。后来做了主角，我也不感到幸福，依旧是满满的尴尬。

莫岚坐上谈其的大腿，荣欢大约是习惯了这样的场景，我却忸怩地像第一次踏进幼儿园教室的小朋，紧张拘束。缓解紧张最好的方式无外乎让自己沉浸入其他的事。于是我选择了放下包袱，放飞自我。沉浸式地唱歌是一种难得的享受，那些让你不舒服的东西终于有了它的去处，不会再在你的面前晃来晃去。

当然，伴随而来的也有可能是另一个人心思的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