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腥风分得血雨一杯
但我也把所有的事情，都打电话跟谈虎说了。
“伊巴卡在做双面间谍，”谈虎告诉了我他的结论，“谈其如果被判刑了，他得靠王垚帮他把钱拿回来；如果没有被判刑，他得靠我们帮他跟谈其说好话。清筱，现在谈其确实是艰难了，当初他买一辆八十多万的奥迪全都落在你名下，算是送给你的，一个男人能做到这种地步，确实值得你跟他一起面对困难。”谈虎铿锵有力，我听完却是心彻底凉了。
“虎哥那他有没有跟你说过，最开始他开的那辆宝马，是因为骗了杨潇潇的钱，被杨潇潇告了，最后抵给了杨潇潇的。就是那天晚上我给你打电话说他有危险的时候发生的事情，他被关在宁州的警察局里，所以我在雅岐死也没有找到他。警察来搜家的时候，把杨潇潇写给他的谅解书搜了出来。杨潇潇是你的师妹，他有没有想过这么做会让你的师妹怎么想你。”
“这个我倒是不知道，杨潇潇回宁州后我们就没有任何交流了，只是他们之间确实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这些关系我一直很清楚，刚开始我们还一起住在北边的时候，他就隔三差五要去宁州出差，头天晚上八点出发，第二天八点回来，说是单位派遣。虎哥他没有正经工作，你知道，其实我一直也知道，哪家单位会在这么奇怪的时间派遣员工出差，从没戳穿过只是因为不想让他感觉到在大家面前这么赤裸。但他不能把所有人都当成傻子。另外，出了这个事之后我的考虑是他行走在外不能没有车，所以我给自己留下了一千块钱，给他买了一辆车。那是辆二手车，没有他跟你说的那么贵，但现在怎么还变成他给我买车了。后面他因为酒驾被吊销了驾照，我跟他说我去学车，会尽快拿到驾照的，让他就不要开了。他还是背着我开车出门，完全不顾惜我一个事业单位工作人员的身份。”
“清筱我理解你的心情，只是理智一点说，就现在的情形来看，你跟他那么长时间，理不清楚对你没有好处。我们就先合作帮帮他，算是尽一点亲人的仁义。”他顿了顿，语气突然低沉了起来，“剩下的这些话就没必要让他知道了，这个人确实垃圾，简直就是人渣，我都替你不值。为他做那么多事，还什么都没有，所以虎哥在这里给你个建议，有些东西，你要为自己多考虑。”
这次轮到我卡顿，但终究什么话也没说出口，沉默的空隙很快就被谈虎滔滔不绝的抱怨填满。
“不知道清筱你参加他的饭局是什么感受。之前有一次，伊巴卡我们几个人一起烧烤，已经大半夜了他还一个人都不放，我要先回去，骑电单车十分钟就够了，他一定要让伊巴卡开车送我，然后再回来帮我把电单车骑回去。那种狂傲和不必要给我的感受是作践，作践我，也作践伊巴卡。好几次吃饭都是这样，有些时候为了达成他的意愿，还会让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一个人的处境都很尴尬。所以我说他确实人渣，而且我猜伊巴卡这件事大概率是真的，但他不是很聪明，所以没有留下有效证据。”
我感同身受，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复他，只记得后面两个人都是草草交代，然后结束。
当然，谈虎最后的猜测也提醒了我，迫在眉睫的是伊巴卡虎视眈眈就知道盯着那辆不知道过了多少手的奥迪——我还没有拿到驾照，不能给它换一个更安全的地方，但我也没有办法整天就守在它的身边。
我要把它卖了，换成伊巴卡认不出的样子。
“谈其啊，大哥了，我们嘛，关系多好呢。”汽修店的老板对着我侃侃其谈，“当时他买下这辆车的时候，维修保养都还是找的我呢。”他只是不知道谈其什么状况而已，我在心底无奈地感慨了一下。碍于当年谈其的面子，说到要卖车的时候他表现得异常积极，帮着从各个角度拍了照，精心编辑了朋友圈。
“要是到时候帮卖出去了，我会给报酬的。只是我不是你们这个行业的人，所以想问一下，你们这种抽成一般是怎么算？”我问他，想看看他开口多少。
“不用不用，就跟其哥那么好的关系，帮卖掉就是应该的。实在要给嘛，我们一般都是百分之十的抽成。”他看着我点点头，一脸生意人和颜悦色的笑，配上他挂在圆圆肚子上的堆满油渍和灰尘的白衬衫，那副场景而今回想起来，总有让人心有余悸的颤抖。他想要的，比我心里给他定的价位整整高出来十倍。更可怕的是，这种事情百分之百可以理解，毕竟面对一个看起来一无所知的人，能忍住不宰一刀的欲望的人是很少的。
“好的好的，那就要麻烦你了，给辛劳费，这是应该的。”我没有跟他谈任何条件，依旧礼貌地回答他，只是在心里一下拿定了主意。
处理完一切回到学校，打开手机的时候我看到了另一个人发来的消息，是胡长良：“宋老师你在家吗？”
“不在。”
“那几点回来？”
“这个学期很忙，我基本上没时间回新城。”
“哦，那可能就要麻烦你回去一趟了。之前谈其骗我开的那个公司，营业执照还在他那里，现在要到年审了，我要拿去审核，审核过了我要把它注销掉。”
“我不知道有什么营业执照啊，而且我今天晚上十一点才下班，第二天七点又要上课，我哪有时间回来。”
“我建议你还是回来吧。营业执照肯定在他那里，一个建设银行的袋子，你要找不到我来翻。”
我来翻——胡长良嚣张到大概就差往我脸上吐口水了。“不好意思，我今天确实很忙，十一点下班我已经没有公交可以乘了。”
“没事，我今晚十一点在你们学校门口等着，接你回来，明早再给你送回去。”
言外的威胁让我心底一惊，只有先答应了下来，看看后面能不能找到办法回绝。只是有些不该发生的事情就是不应该发生的时候，冥冥之中自会有新的安排。我刚退出聊天界面，就看到了一个好友添加信息，是黄青杨，我愣神看着那个头像，没有添加。
“你通过一下，我有些事情要跟你交流一下。”他有点等不及了，通过添加的聊天小窗口给我发来消息。
“我们没有什么好交流的，你去跟王律师他们交流就行了。”我回复他。
“你要卖谈其的车？你敢动他的东西？你本来就已经犯罪了，现在这么做是罪上加罪。你会付出你应该付出的代价的。”他理直气壮。
“谢谢，那是我的车，以及我没做过的事也别想强加到我的头上。你们查了多少东西，开了多少次会还来跟我说这种愚蠢的话，我相信法律能证明我的清白，不需要你在这里言行制裁。”
一切沉默了下来，良久之后，我才又看到了他的消息。
“这么说吧，我对他们的恩怨不感兴趣，我只想拿回我的钱。只要你给我了，我保证以后不会对你做什么。”
我只想拿回我的钱——这似乎是每个来找我的人最后的底牌。我没有再回复他什么，只是把消息截了屏，发给了胡长良。
“我知道你们不定期开联合会，不知道你们到底是怎么交流的。只是我才答应完帮你处理你的麻烦，黄青杨就来找我。我本来就跟谈其的事情就没有关系，帮你是仁义，但答应了一个就源源不断有人地来找我，对不起，我只是一个人，没有办法在人生安全都没有保障的情况下帮你们做任何事情。”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加你啊！”胡长良说得自己一脸无辜的样子。
“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巧合了。但从这件事里我很确定只要管了你的事，就要管黄青杨的事，管了黄青杨的事，就还要管下一个人的事。所以为了保护自己，我谁的事都不会再管了。”
“黄青杨的事情你不想管可以不用管，你要觉得害怕，晚上我到了不去你家，就在楼下等着，你找到了给我送过来就可以了。”
“对不起，我确实不会再管你们的事了，你要怪就怪自己去跟黄青杨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你要还害怕，我今晚不来学校门口，你把东西放在小区门卫那里，我来拿了就走，不会骚扰你。”
“不好意思，说了一个都不管就是一个都不管。”
“你这么做没有什么用的，你不给我找我自己再去补办一个就行了，别以为能威胁到我什么。”最后一条消息，我并不打算理他，可见我迟迟不做回复，他的愤怒似乎已经无处安放。
“你其实是害怕我去学校门口吧。他什么都是编造的，你的难道就不是？我来了，你不就都露馅了吗？两个骗子。”
“我的人生，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地评论。”发完最后一条，我截屏所有，删除，拉黑。
这种时候，我也好，胡长良也罢，说的话做的事只会跟站位有关，跟真相无关。他不会信我，我自然也不可能信他。那么就意味着再和他说任何话，都是浪费口水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