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墙倒自有人推

谈其确乎进去了，时间是长是短依旧未知，我的麻烦却刚刚开始。这份麻烦，来自谈其，也来自和谈其相关的其他人。

虽然很想无视，但是从沙发的某个角落传来的，一直响个不停的手机铃声却让我根本没有办法静下心来。那个叫做杜杜的人无比执着，只要谈其没有接起来，她就永不言弃——像极了当年的我。关于杜杜，或许我是知道答案的，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就在我还在和自己内心的不安斗争的时候，一个电话打到了我手机上：“宋清筱吗？这里是新城看守所。现在打电话过来是告诉你，你可以给谈其找一个辩护律师了。如果没有的话，我们这里可以给你推荐。”

然后，我分别给谈虎和谈乐茵打了电话。

“清筱，你也知道的，自从我和谈其分开住之后，他做什么事都不跟我商量的。”谈虎说得无比平静，“只是偶尔一起吃饭的时候，他说话做事是让我不舒服的。我现在家庭很稳定，这种事呢，正常人都不愿意插手。你先处理吧，有我帮得上的再给我打电话。”

“他做的很多事你都不清楚的话，我们更不可能清楚。”谈乐茵说，“但不管怎么样，看守所推荐的律师至少可以确定他们之间应该关系挺好的，就委托了，先想尽一切办法让他出来吧。”

就这样，和律师第一次进入我的视野，第二天一早，在南市区新城CBD写字楼的十一楼，我面见了她。年轻漂亮，却是以合伙人的身份出现在律所的介绍栏上——至少算是年轻有为的吧。我在等候室里给自己吃了定心丸，然后走进了她的办公室。第一次的会见并没有更多的事宜，说明情况、签订委托书、定下第一次前往看守所的时间。而后我就去了驾校——那是不久之前我对他说的，他没有驾照了，我还能学。

印象中，繁忙是那段时间留给我的唯一记忆。学校、驾校、律所的三点一线把我为数不多的精力折腾殆尽，甚至在农村休养的老母亲也被我喊来帮忙了一个周。看着空空如也只有一人的我的家，她眼神里的除了疑虑之外还看到了那么一点失望：“谈其知道我来了吗？”她试探性地问我。“不知道。”我头也不抬地回答她，她想问，但是没有再追问下去。

我是繁忙的，然而每每回家看到她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寂寞无聊就等我的样子，还是于心不忍。一个周之后，我又过回了一个人的生活。

很快我就会庆幸让她提前回家是一件多么明智的事情。

一个周五的上午我照常去会见律师，回到小区停车场停电动车的时候，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我的车子旁边不停拍照，是伊巴卡。

“你们这次玩大了。”我还没有开口，伊巴卡就恨得牙痒痒。

“你们等着，王律师说了，五六百万这么大的数额，至少五年起步。”他颐指气使昂，下巴高高扬起，已经不是当年做谈其的小跟班的时候那种唯唯诺诺的模样。

“多大数额你不用念给我听，现在他什么情况我现在也一无所知，你们的恩怨我不掺合，我做我该做的事。”我回复伊巴卡，显然对于这个答案，他是不满意的。

“这个车是你的吧！”他指向一旁黑色的车，那是当年谈其弄丢了他的宝马之后，我按照他的要求给他买的车。

“你要问心无愧，就打开车门，里面有我要的证据。”他指挥向我。

“我怕什么！”我回他，打开车门的瞬间，他迫不及待就掏出了行车证，拿着手机不停拍照。

“你知道你一个小小的老师，每个月工资固定，有一辆80多万的车是不合理的吗？”他看向我，眼神里掩藏不住的骄傲，“更何况，名下还有别墅。”

“我不知道他跟你说了什么，我确定的是我问心无愧。我每个月一万多的工资，加上各种奖励，有一辆二十万的车有什么问题。关于别墅，你要是能帮我找出来，我现在就卖，所有的钱都给你们。”他震惊了一下，场面陷入了僵局。

“我不掺合其他的，我只想要回我的钱。”他定定地看着我，眼神里多了点摊牌的味道“我不管这辆车多少钱，我只知道卖了它我的钱就能回来了。”

“买它的所有的钱，都是我一分一毛积攒下来的，全是我的工资，你凭什么卖？”我质问他，他眼神暗淡了下去，有点泄气，但不甘心。所以又提了要求想上楼去我家，我说好。干脆到让他害怕，出了电梯站在门口迟迟不敢进去。

“是你说的你要进来，现在又磨磨蹭蹭。”看着他那副谨小慎微又想要有所收获的表情，我只能怒其不争。

“你先进。”他说，很生硬。

“我家的密码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看着他。

“你家不是你先进，要我先进干什么？”他反过来问我。

“之前不是人不在家你也会自己进来吗？现在怎么怕了。”

“你有本事把手机录音关掉！”他侧着身体，“我都是把两个手机的录音都关掉了才来找你的，做人要厚道。”他掏出手机，对着我晃了晃黑黑的屏幕。

“不好意思，厚道你们真谈不上。首先，你们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找上一个跟他甚至连法律关系都没有的人。其次，此前，你还在知道有这个人存在的时候，帮着他去接过那么多的情人，开过那么多的酒店房间。”

他愣了一下，紧接而至的是沉默不语，扭头看向另一边，一动不动。

终于，在我的家门口僵持了半个多小时后，他悻悻离开。我关上门，长舒一口气。我不怕，但对于一个日常也就喜欢养养多肉买买花的人来说，这样的场合多多少少还是过于激烈了一点。好处是也不算没有收获，至少从伊巴卡的话里我知道了王垚在幕后主使，那就意味着伊巴卡还会反反复复来找我的麻烦这件事是可以确定的。车是伊巴卡开过的，门锁的密码是伊巴卡知道的。作为一个不那么聪明的人，被王垚当枪使，那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这一切对于一个一个人居住在有些荒凉的新城的人来说，确实不那么有利。

“和律师，他们的人找到我家，反反复复来找我麻烦，我该怎么办？”才委托的律师，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

“他们来你就让他们来，没事。但是不要和他们说话，直接打电话报警就行了，所有他们骚扰你的东西，都留好证据。”和律师很淡定，“目前对你们来说，最重要的事情是保全自己。”

我点点头，仿佛她在和我面对面交谈。一秒之后反应过来，有点傻。然后我知道了第二件事，对他们，无论如何我得先保护自己。

“谈其的事都知道了吧。”王垚的女朋友给我发来一条消息。

“嗯。”我回复她，不知道她想干什么的前提下，能说一个字就别说一个词。

“你就老实交代吧，别做挣扎了，犯罪是要受法律制裁的。”

“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他犯没犯罪我不知道，我没犯罪为什么制裁我。”

“任老师、黄青杨、人妇杜、石老板、胡长良、伊巴卡，还有一个公安局长，这么多人报案你还说没犯罪？”

“以上所有人，我没有一个是认识的，就算跟他有关系，请问跟我有什么关系？另外，我相信法律会还我公道。我说的话你们不会信，就像你说的话我不会信是一样的，所以，我们还是保持一定的距离的好。”

“那就是各自为主了，走着瞧吧，祝好运。”

我收起手机，闭上眼睛长长呼吸调整自己心态。这么多年，我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王垚女朋友颐指气使。安南师范大学的艺术生，喜欢背王垚送的假奢侈品包包的人。和她俩俩相安无事倒也没有影响，顶多算三观不合而已，一旦尝试站到我头上颐指气使，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王垚的女朋友是一无所获的，但为了从我这里得到一点信息他们孜孜不倦，所以变着方法的，那群人总会不时出现在我身边。

“姐，我刚下高速，想到你那里上个卫生间。”他给我打电话，一个住在市区的人会在我郊区的家附近下高速，想都想得到他要干什么，“你去嘛，反正家门口的密码你知道，我没有换过。”

“好，姐你放心，我不会把卫生间弄脏的。”他对我说。

“没事，门口我安了个可视门铃，家里有摄像头，你有处理不干净的地方我都知道的，回来再处理就行了。”我异常平和地回复他。

“那算了，我不去了。”他再次悻悻而归，自打和王律师再次形成良好合作关系后，伊巴卡的警惕性提高了不止一个等级。只是其实警惕的不止他一个，所以他的所有动作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进展。当然，多次尝试，然后再在我这里反反复复地碰壁，他似乎也得出了判断——这么下去是不行了。于是，他改变了策略。

“清筱姐，你最近当心一点，王律师找了人要来跟踪你。”他会给我这么打电话。

“哦，他的作风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们关心的事情，我做过没做过自己清楚，不怕你们整什么幺蛾子。”我淡淡地回复，然后随手就在网站上下单了随身摄像头。

善良是一回事，但蠢到被人害了还什么都不知道又是另外一回事，这是我一向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