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精神独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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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可能美好

四个月前,谈其开着车把我送到了这里;四个月后,还是谈其开着车把我从这里接走。人面如旧,关系却多了许多不一般。实习已然结束,但还不是回母校的日期。谈其是热情的,“你现在回学校也没什么事,就留下来玩几天吧。”他说。

坐在车上,我问出了我想问已久却一直没有勇气张口的一句话:“要是莫岚回来挽留你,你会回头吗?”

“应该不会了吧。”红绿灯路口谈其眼望前方,脸色有些忧郁。“应该”,我的内心凉下去了半截。大约是看出了我的失落,谈其当着面拨通了莫岚的电话,打开免提。

“我跟宋青筱在一起了,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你在哪里?”莫岚显然是没有心理准备,直接懵了。

“不用你管。”谈其的声音很冷很冷。

“我今天必须见到你。”意识到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她声嘶力竭,声音里甚至有些颤抖。

“我只是告诉你一个结果,没必要向你解释什么,也没空见你。”

没等电话那头的莫岚说什么,谈其干净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对莫岚表现了决绝的谈其并没有对着我表现出更多的热情,一路上他一样面色凝重。我看在眼里,难过在心里。很快我会回到我的鹤城,这就是把谈其和莫岚一起留在了雅岐,我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但我更清楚的是,现在车里的气压低到了什么程度。

下了二环谈其面无表情地对我说:“你打个车去密那大道上那家云上吧,我已经定好房间了。晚上过来的时候,我再帮你把你的行李带过来。”虽然内心疑云重重,但看着他的样子,实在没有张口的勇气。我下车,打了车,独自一人去了酒店。

晚上来到酒店,谈其的脖子上明显地带上了两道抓痕。看到一切,我轻轻对他说声我出去一下,打开酒店的门,乘电梯下楼,很自觉地买回了芦荟胶。谈其坐在椅子上,我抚摸着抓痕,一点一点把芦荟胶轻轻擦上去。

“怎么会这样?”我问。

谈其并不乐意,但他还是回答了我:“她知道我今天要去见经管学院的老师,就在学校那里围堵我,为了躲避她我就钻了学校的花丛,钻的时候让花刺划到了。”说话的时候他并不在状态,甚至到了前言不搭后语的地步。

“这是指甲的伤痕吧。”我还是试探着表达了自己的疑问。

“这种时候,你能不能表示一下对我的信任。”谈其的脸色很难看,甩过来的眼神仿佛要一口把我吞下去,我一下蔫了下去。

猜测当中的事实感觉和谈其跟我描述的并不一样,但我还是选择了闭嘴。因为我也很清楚地知道,追问下去的结果或许就是大吵一架。更甚者两人分道扬镳,谈其顺势回到莫岚身边,那是我所不能接受的。我满心的疑惑,手足无措,而回答的疑惑的只有谈其的一个朋友圈:

“人贱自有天收。”

第二天是周五,在谈其的描述里,那是他必须回学校上课的日子。休息了一夜,他的心情明显好了很多。

“我去学校了,晚上一起吃饭。”他揉揉我的头就下了楼,我追了上去。

“我跟你去嘛!”我撒了撒娇。

“不行,我是去办正事。”他拒绝了我。

“一起去上课很正常啊,又不会干扰你办正事。”我对他扮了个鬼脸,顺势坐上了副驾座。两个人打打闹闹,旁边的看热闹的大爷看得笑弯了腰。谈其要拉我下来,我坐在位置上就是不下来,反反复复。我的认知里这是小打小闹,却没有注意到正在慢慢被磨去耐心的谈其。

终于,谈其妥协了。一言不发坐进了驾驶位,脸色比昨天还要难看。车里气氛异常压抑,我甚至感觉他随时有可能爆炸。战战兢兢,总算到了安南大学。

下车了,我主动去牵他的手,要拉着他去上课。因为在他描述的时间里,他已经迟到十多分钟了。我将它归因为是我和他的打闹导致了这种后果,早点去到教室也是将功补过的一种。他脸背向我,一把把我甩开。

“我最讨厌别人逼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他的语气里有消散不去的怒气,但还是顺势递来一张印着安南大学图片的卡,“你自己去学校食堂吃饭。”

我没有接,只是把头低了下去,小声说着对不起。

“今天这事吧,让我觉得我们真的不合适。你真的可以,完全分不清轻重。”他直接扔出了我心底最害怕的那颗炸弹,我抬起头看向他,“他还是要回头了吗?”我在心里想,眼泪不争气地就淌了下来。虽然直到此刻为止,我心底里还是认定了情侣之间一起去上课本不是什么无伤大雅的事,不值得他这么冲冠一怒。

感觉是过了很久很久之后,谈其的气终于消了。开始接受我摇一摇他的胳膊,接受了轻轻跟他开个玩笑。

他脸上神色渐渐舒缓,于是拿出主人翁的态势,带着我走进教学楼,走上二楼,像个导游般给我介绍:“这一整栋,都是我们法律系的。在安南大学,也就我们有这待遇。”到了一个已经有老师在讲课的教室前,他告诉我:“这就是我们系上西方法律史的老师,我今天要上的就是这堂课。”我拉了拉他,示意我们悄悄进去,他转头告诉我:“都上课了,还怎么进去。”

虽然理由听起来不是那么成立。但,还是好吧,毕竟我也感觉今天实在是不能再惹他生气了。

或许安南是落后的,但安南的土地绝对是广大的。看惯了鹤城那挤在林立高楼中间的大学,再来感受我现在所处的安南大学,那是截然相反的东西。

“安南大学最切题的,肯定是‘大’字!”我忍不住对谈其感慨。一个绿色的方块从大道上驶过,谈其看着它,目光随着它游移。

“那是!要知道我们学校是需要校内公交的。你数数全国的大学,有几所能有这样的规模。”谈其还是那个骄傲的谈其。

找回了状态的他也很开心,带我去买了他们学校据说是非常好喝的酸奶紫米露。但在抬头的瞬间刚好看到伫立在半山坡的图书馆,他指给我看,用同样骄傲的语气告诉我:“我的论文至今还挂在图书馆前展览呢。”我表示了佩服,打算过去一观大作,他却告诉我:“别看看上去近,那是图书馆大,真走过去怕走坏你的腿。”

好吧,好吧。一切要走近真相的举动,最终都被他拦腰斩断了。

插曲并不影响谈其继续给我一一展示并介绍他的母校。他说,他们学校有很有名的蚂蚁市场,大家把想要卖的东西放在那里,摆个箩筐。想买的人直接把钱放在箩筐里,然后把东西带走就行了。但是大家都很讲信用,绝不会少一分钱,也不会偷拿箩筐里的钱。一般卖家一般也情况下一个周才会去看一次箩筐。他说,他们学校虽然现在只在半山坡上,但其实整个山头都是他们的,只是现在还没有开发完全而已。一旦开发完全了,它就会变成安南大学里的巨无霸了……

谈其的心情确实好了很多,但在游览即将结束的时候还能看到他的笑脸,我还是惊讶到了。那是在一条偏得不能再偏的小路上,两旁的树叶在初冬冷暖交替的风中染出了各色灿烂的金黄或鲜红,映衬蓝天,浓艳得直逼人眼。谈其站到中央,对我说:“实在太漂亮了,帮我拍张照吧。”

翻开手机,那张照片因为年代的久远已然不甚清晰。但依然看得到照片中的他笑容灿烂,微微发皱的衣服像极了脚下的落叶,不精致,但和周围莫名和谐。

“这是我要结婚的女孩子,我才可能带她来的地方。毕竟当年也是在这里,我背下了无数法律条纹,才过的司法考试,它可是我的秘密基地。”

我没有说什么,但是很开心。我很清楚一个人愿意带着你到他的私密之地,那是什么级别的待遇。

逛累了,也逛完了,谈其带着我到了学校后门的小吃街。我点了一个滑蛋牛肉盖饭,他点了一个番茄鸡蛋盖饭。在隔壁桌女生起身离开之后,他告诉我:“哎,那是隔壁班的女生,最八卦了。你看着,到了明天,我带女朋友来学校的事情,一定传得全系都是。”

在谈其的描述中,他是系里老师的得力帮手,是成绩优异的法学系研究生,是有着超强意志力的能人,是受师弟师妹崇拜的优秀学长。这样的特质放到我的想象中,那他也应该是师妹们狂追不舍的对象。能由他人之口向那些未曾谋面的竞争者们示威,扪心自问,我是快乐的。

这或许不是拥有美好开头的一天,但一定是拥有美好结尾的一天。

当然,后来的真相确实是让我了解了谈其那天的莫名的火气的苦衷——我跟过去,一不小心就会露馅。而露馅,意味着谎言戳破,意味着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