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我回来了

“没事的，戚文谦，这里不是医院，这里是三中附近的诊所而已，你已经回来了……”

韩筱筱半跪在床榻上，抱着床上的人，搂紧他的时候，手指碰到了他背上凸出的肩胛骨，她突然好想哭。

“对不起我不该说这种话的，对不起……”

韩筱筱此时此刻完全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依然能感受到他颤抖的身体还有哽咽的语气。

“不用跟我道歉的，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也不知道迟昭涵姐姐有没有误会到……”

“对啊，迟姐姐呢——我第一个想说对不起就是她……”

戚文谦听到迟昭涵的名字格外的激动，如果不是韩筱筱拦着他可能完全都不顾手上的吊针就和要下床。

“卧槽，你别动——啊啊啊跑针回血了，你没得感觉吗？你不痛吗——阿姨！”

“对不起——”

戚文谦摸着换了一只扎针的手，最讨厌惹麻烦的自己给韩筱筱以及诊所人员闯了这么大祸而感到愧疚。

韩筱筱对于两人时隔太久没有相处。有些手忙脚乱，她慌慌张张的倒了准备好的温水递给戚文谦，解释称迟昭涵和时燊安一起去买午饭了。这才有空好好坐下观察戚文谦。

……怎么瘦了这么多，刘海也这么长都要垂到微微凹陷眼眶旁了，脸色好差，这十天他都经历都什么了呀……

戚文谦则安静地坐在床上，小啜着温水，其实他也在透过刘海发丝默默的观察韩筱筱。

“给你打电话的人是谁呀……”/“你是不是瘦了？”

两人同时开口。

戚文谦：“呃——啊先回答你的问题吧，那是我舅舅们……”

“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你还第一反应觉得我瘦了——”韩筱筱语气尤为激烈，直接窜了起来，双手捧着戚文谦的脸，“十天瘦这么多，你快把我吓死了！”

此时二人的脸相隔很近，没戴眼镜的戚文谦终于能够看清韩筱筱的面部特写。

她果然比以前瘦了点，脸颊肉好像少了，眼球布满血丝，眼眶是肿了吗？

韩筱筱刚赌气放下手，侧过身不想理戚文谦，就感受到一个只冰凉的手指，抚摸上她的眼眶。

“其实我晕倒的时候，我感觉到了有人哭了，是你吧……”

戚文谦苍白毫无温度的手轻轻地抚摸着韩筱筱哭肿的眼眶以及脸颊，韩筱筱依旧生闷气的撇嘴，傲娇地躲开他的手，反手把他的手攥在手心里。

“哼——是我，我人生第一次看到有人在我面前晕倒，我当时吓死以为你要挂了……你手怎么这么冰冷，你很冷吗？幸好迟昭涵姐姐未卜先知给你带了个厚外套，你要是不困的话就披着吧——”

韩筱筱一直在絮絮叨叨的低头倾诉，就算给他披外套时也不与戚文谦有正面的眼神接触，她嘴上说很讨厌，但是双手上一直紧握着戚文谦冰凉的手，手指摩擦着打过吊针留下的纺织布，试图用自己的小手给他带来些许温暖。

她接着问道，“你真的不需要再多睡一会儿吗？你才睡了不到两个小时呢——这针打的好慢啊……对了，刚才迟昭涵说要给我们带饭吃，问我们是打包提去诊所还是去公寓吃？”

“嗯……回公寓吃吧，你们今天不该回家了吗？会不会影响你们回去了？还是早点吃完回家吧。”

“不要！不要再推开我，我要死死赖着你，免得你又像十天前那样莫名其妙的失踪了，我要把你拴在我身边——”

韩筱筱开始耍赖扑用脑袋压住戚文谦的手掌。

左手处带来的是韩筱筱头的重量，她懂得分量压得很轻，戚文谦知道她在陪自己玩。

“怎么流得这么慢……能不能调快一点？”

戚文谦盯着吊瓶下塑料小圆柱盛满的液体一滴一滴滴下，虽然看得不太清楚，但就是他也敏锐的感觉到了这么久瓶子里的液体似乎都没怎么变。

“你打针是好慢啊……但是当然不能调快了，不然话你会不舒服的。你当时刚来的时候根本找不到你的血管都发烧烧闭了，烧到快40度！两个手轮换扎了好久才扎进去的，看得我痛死！好不容易快两个小时打了一瓶，你刚才又乱动，然后又扎了一针！”韩筱筱哼唧一声，上前观察吊瓶。

“还有别怕什么麻不麻烦我得了，跟你在一起，我并不在乎什么麻烦。”韩筱筱垂头，刘海挡住了她的表情，她沉默的绕到从床板的另一侧，捂热了他的左手又小心翼翼的避开另一只扎针的右手揉搓他冰冷的手指。

“这只手怎么更冰——这个药水打进去是不是冷得厉害呀，要不要找阿姨们借个热水袋！”

“没事——”戚文谦右手扯住了韩筱筱的衣袖，“四五月份哪来的热水袋呀……陪我坐坐聊会天吧，我现在也不困，我跟你说说十天的事情……”

身体的高烧退了之后戚文谦感觉自己身上轻了许多，虽然依旧不太舒服，但是总比之前的状态好，他靠在床头，下意识用右手扯住了她。

韩筱筱一回头看见他用打针的那只手拉自己，顿时又炸了毛。

“不要动挨针的手碰我！”

最后两人终于坐下，好好谈谈了。

韩筱筱手指不老实的扣着塑料杯边听边用余光注意吊瓶。

伶俐的她早听出来了戚文谦对自己事情的轻描淡写的概括。

原来戚文谦的童年是这样的，唯一亲密一点的妈妈竟然又这么早得癌症过世了，他还完全不知情……我还以为舅舅舅妈会伤心的，竟然人刚死，就要分遗产……戚文谦他是怎么做到说自己的话这么平静的……天啊，这无论哪一件事搁我头上我立马都会疯掉的。

韩筱筱一瞬间感觉内心难受极了，别过头不说话。

戚文谦察觉到了她情绪的低落，左手拉住她的手安慰道，“没事的，无所谓的，都过去了，我现在回来在这了呢……”

自己经历了这多事还让他安慰我，韩筱筱的眼眶唰的一下就红了，她以抬头看点低的姿势当噱头其实更主要是为了抬头的姿势能阻止眼泪夺眶。

“韩筱筱，你眼睛——”

戚文谦刚才似乎就瞧见了韩筱筱眼睛的波光流动，刚想伸手询问，韩筱筱看见点滴滴完立刻坐起。

“水全打完了！我叫阿姨——”

留下戚文谦扯她的手停留在原处。

她平时不是最喜欢听我说软话哄她的话吗？怎么现在这么别扭，果然还是太久没见面生疏了吗？

戚文谦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错了话。

“迟昭涵姐姐说她在你公寓等你了呢，现在12点多了……我们是走回去还是打的？”韩筱筱放下手机，看着戚文谦慢慢的跟上前。

看上去他走路的步伐走的还不是很稳，他烧退了但是应该还是没完全恢复。

韩筱筱上前涌入戚文谦怀中，抱着他的胳膊用头顶着他，韩筱筱莫名感觉自己像个小拐杖。

“我想走回去呢，你呢？”戚文谦声音低低的，缓慢但清晰，看来他生病后说话的底气都没以前气足了。

“我都行……唉，反正这里的出租车也是一股皮革臭味，走路吧——”韩筱筱牵着他依旧凉得发透的手，默默的十指相扣。

“嗯……”

此时韩筱筱暖烘烘的头就抵在他旁边，戚文谦知足的觉得能和她一起回去都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你们回来了——”迟昭涵开门。

戚文谦看见迟昭涵的上前，缓缓睁大双眼开口刚想说什么时，迟昭涵便打断了他。

“快吃饭吧，特地为你买的都是清淡的菜，等会菜冷了。”

戚文谦看着丰盛的三菜一汤，却莫名的反胃毫无食欲，于是他在为自己找借口开脱。

“韩筱筱要不你先吃吧，我不饿，而且谁知道我突然发烧会不会是在医院感染还是怎么了，我还是不要跟你们一起吃饭，免得传染吧……”

“我感觉你才不是被传染了或者怎么了，你这完全就是心情不好，没吃好，没睡好，是风寒的概率都很小，更像是身体免疫力太差了才发烧的。这样程度根本传染不了给我们的，快去给我吃，你看你瘦得——”迟昭涵强硬的生活知识储备量根本不给他逃避的机会。

四人仅在小小的公寓里格外的安静。

二人默默的吃饭，迟昭涵一直在阳台来回踱步，敲打着手机似乎很忙碌的样子。而平时声音最大最吵的时燊安此刻也是沉默地背坐在椅子上，没有玩手机偶尔轻瞄观察戚文谦。

戚文谦本来就生病没有食欲，在如此诡异的气氛，更吃不下去什么东西，他强忍着身体的恶心非常勉强的扒了几口饭，起身就要找迟昭涵。

“迟姐姐，你有空吗？”戚文谦敲了敲阳台门。

迟昭涵“嗯？”了一声，便关上了手机打开了阳台，“你这么快就不吃了？”

“我吃饱了。”戚文谦转身关上阳台，“我有话想对你说。”

“……呃，你不用跟我道歉的。”

迟昭涵毫不留情的拆穿了他，她从小因为认识时燊安所以于戚文谦接触颇深，17岁男孩的小心思19岁迟昭涵一眼都看得出来戚文谦下一步要说什么。

见自己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拒绝了，戚文谦为此感到万分尴尬，他慌忙解释，“接不接受道歉是你的事，但是道不道歉是我的事情——我很抱歉当时状态不好跟你们说了一些很过分的话，其实我是很希望你们能陪陪我的，只不过就是你突然的出现，打乱我的计划，让我有些猝不及防……所以就想一直推开你……”

“所以谢谢你，迟姐姐，我真的很感动你能跑这么远来三中帮我。”

戚文谦真挚的倾诉着，言到深处最后忍不住对她鞠躬表示感谢。

“哎呀，别这么郑重——”迟昭涵一惊，连忙上前扶他，“这没什么事的……你啊也是的，能不能不要什么都想自己扛着，你难道真打算这个状态自己在公寓5天吗？也不怕烧成傻子——总得有人照顾你吧，苕（沐阳方言，笨蛋的意思）”

“嗯……虽然不太想回去，但是我现在这个状态也确实什么都做不了，我等会给你们一起回去吧——话说，我一直想问，迟姐姐你是怎么知道我妈妈事情的？”

迟昭涵又打开了嗡嗡作响手机，关上并静了音，“当然是时燊安找我的呀，你手机突然关机失踪，把别人急死了——为什么会知道简阿姨的事情呢……你这就有点明知故问了，她在设计界那么有名，我爸爸就是建筑设计公司的，早就有所耳闻……然后我就查到了她的讣告——”

迟昭涵解释一些关于葬礼的敏感词汇时一直尽力组织自己的措施尽量表示委婉，为人落落大方的她头一次有些心虚，并不太敢注意戚文谦的神情，索性别过头转向窗外说这句话时没有关注戚文谦的表情。

“原来是这样……那真的是太好了……”戚文谦语气颤抖，他捂着眼眶表达感谢，“我妈妈一直是很在乎她事业，我一直以为她的过世并没有在她引以为傲的时装界引起多大的水花，想不到还有人在乎……”

迟昭涵人都懵了，她本以为对一个母亲刚刚过世的小孩说一些讣告这些词汇又会触发他敏感的神经，想不到戚文谦听到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原来自己的母亲在艺术界的成就有人记得而感到开心并且表达感谢。

“当然有人会在乎的会记得的……戚文谦你还好吗？没有又发烧，难受了吧？”

迟昭涵第一反应是他哭了，上前轻捂戚文谦捂着额头的手，想不到戚文谦手掌挪开非但没有哭，反而为她展示了一个很细微但苍白的浅浅笑容。

“真好，我真的很开心，谢谢你……”

看他遭遇了这么多，却依然坚持内心坚强并且富有礼貌迟昭涵心底一酸，甚至自己都有点想哭。她心里一软上前拥抱了他，踮脚尽可能的像小时候那样哄他。

“没事的，你要想哭的难受的话可以哭的，简阿姨是一个事业上很优秀的，我们始终都记得。”

“谢谢你，迟姐姐……”

迟昭涵依旧日习惯像小时候那样给予戚文谦拥抱与拍背安慰，眼泪似乎酝酿在他眼眶处，可是就是没有掉出来，大概自己的泪水真的流完了吧。

阳台隔音并不好，韩筱筱一门心思关注于他们谈话的内容，心不在焉的吃着，和时燊安难得在这一次有了默契二人一起收拾并且整理了垃圾。

“简阿姨的事你知道吗？”时燊安在洗手台洗手时突然问韩筱筱。

“知道啊，他跟我说了。”韩筱筱耸肩。

“啊，他怎么说的？”

“就那样平时说话的说，很平静——他顺便说了一下他的童年和他们家里的情况，轻描淡写的好像在讲像别人的故事一样。”韩筱筱很明显不满戚文谦平静的态度，白眼翻上了天，“……所以我一直很好奇，他妈妈简汐阿姨是个什么样的人？”

“简阿姨吗？我也没怎么见面了解不多，我一次接触就是小学还是哪一次，她开车带我们去河边玩，似乎是旭河吧？那一次印象还挺深，感觉是一个很外向，很时髦的阿姨……这么乐观的人为什么会得癌症……”时燊安说到后面语气都降了好几调。

“唉，天有不测风云吧……”

韩筱筱瞟向阳台外，虽然她不是很了解迟昭涵，哪怕她现在和自己男朋友在一起，只要迟昭涵能帮忙安慰戚文谦，给予他怀抱与鼓励，韩筱筱也并不介意轻微的异性肢体接触。

迟昭涵拉开玻璃门与戚文谦一同出来，戚文谦的神情看上去放安心了许多，看来迟昭涵的对话真的挺有效的，韩筱筱想。

“你吃完了？那1点多了，我们回去不？”迟昭涵问。

“我们？”韩筱筱看向戚文谦，“他愿意回去了？”

“对啊，我把他说服了，还说他到时候在家里，你们去找他玩呗。”

迟昭涵开门，走廊里的穿堂风呼啸而过，“怎么下午这么大的风。”她梳弄着被吹乱的头发，自言自语道。

“不会要下雨了吧……”时燊安探出头来，“姐，你穿最少你不冷吗？”

迟昭涵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单薄长袖，“我上午急忙赶过来的，都没感觉到冷呢，不穿应该没事吧？”

“穿我的外套吧？”韩筱筱上前询问，“不过你的身高……”韩筱筱抬头仰视迟昭涵，“我160S码的衣服你穿得下吗？”

“呃……我174穿L你的外套恐怕穿不了，谢谢筱筱妹妹了。”

韩筱筱感觉自己的心被戳穿了，她自己的身高甚至都没有160。

“你穿我的吧……”一直在收拾东西，沉默的戚文谦终于说话，“如果不嫌弃，就穿我身上这件吧，这是唯一一个薄厚适中的，我大概要换个厚一点的外套。”

迟昭涵思索片刻同意后，戚文谦脱下外套披在迟昭涵的肩上，甚至还不忘细心的把她的马尾辫也整理好。

迟昭涵身材修长，穿戚文谦的外套十分有型更没有什么违和感。

韩筱筱对此泛起了一些小醋意但她很崇拜并且喜欢迟昭涵，便也就此罢休了。

此刻的她更考虑的是那件外套看上去似乎比自己身高还长，想象自己穿着那件衣服恐怕都要拖地上去了吧。

四人互帮互助，收拾完东西便一同去往车站回归沐阳市中心了。

在挑选汽车座位上，迟昭涵很懂的拉开了时燊安，留给二人在前面营造二人世界。

韩筱筱坐在前排非常感谢于她的助攻，抬头望向旁边的戚文谦问道，“戚文谦你感觉怎么样？退烧了吗？”

戚文谦探了探自己的额头，“摸不出来呢，应该退了吧？”

韩筱筱凑近，“我会测体温哦，小时候跟妈妈学的，你知道除了摸额头还能怎么测吗？”

“不知道——”话语未尽，韩筱筱的唇已经轻亲上了戚文谦的太阳穴。

戚文谦瞪大嘴巴愣在原处。

“没烫嘴唇诶，看到你的烧真退了。”韩筱筱不以为然，她欣喜道但随即又看到戚文谦脸颊泛起的薄红，“你脸是不是红了？不会又烧了吧——”

“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