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朕的小郡公8
9
兰璋的身体恢复得很快。
自段从琚来过之后,宫人对兰璋的态度越发的小心翼翼,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
兰璋在皇宫里呆着,跟养老一般,不知道有多惬意。
这日,她刚喝完御膳房送来的白糖燕窝粥,吃了半只乳鸽,实在撑的要命,索性跳下圆凳,到外面走了半圈消食。
皇宫地盘实在广阔,到处都是琼楼金殿,方走了几步就要在皇宫里迷路,抬眼四顾皆是琉璃瓦朱墙。
兰璋不敢走太远,在附近的御花园绕了两圈便准备回去补觉。
近几日没有下雪,日头正好,宫道上的积雪渐消。
兰璋刚拐过宫墙,还没来得及抬眼,一团杏色的东西蓦地撞了过来,强劲的冲劲撞得她头脑发懵,刹不住力道,“扑通”一声坐倒在地。
与此同时,另一道“扑通”声跟着响起,伴随着“咔擦”的轻微碎裂声。
兰璋摔得屁股疼,刚扶着宫墙站起,对面就传来尖利的哭叫,“你把本郡主的东西撞碎了——”
兰璋:“……是你撞过来的。”
对方的尖利叫声拔高:“不管!你把本郡主的东西撞碎了——”
兰璋:“……”
皇家的人是不是都不讲道理?
“哎呀郡主!摔疼了没有?”
一大群侍女嬷嬷撑着伞提着食盒,“呼啦啦”如潮水般地涌上来,将地面上坐着的小孩围起来,又是劝哄又是逗弄,场面混乱的要命。
“莫哭了郡主,只不过是个机关鸟而已,王爷那么疼您,还会雇人给你打造一个。”
“不管!我就要这个,它和我养出感情了!”
“这……机关鸟是个死物,怎么会有感情呢?”
“本郡主说有就有!”
“……”
兰璋垂眼,看向雪地上的机关鸟。
这小玩意做得倒是精巧,上着五色的羽片逼真好看,一双眼仁用黑曜石点缀,若不是它四肢僵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兰璋险些以为它是真的。
盯着地上的机关鸟看了少顷,兰璋蹲身将其捡起,拨了拨它的羽片。
这是组合式的机关,方才一撞将机关鸟的翅膀给撞出了躯干。
兰璋抬指摁着簧片,将翅膀“咔擦”一下插进去,又拨了拨它尾巴上的发条,机关鸟登时扑腾起翅膀,鸟喙里吐出一段“叽叽喳喳”的清脆唱叫。
它的翅膀还是折叠式的,只不过兴许是玩的人不知道,仍由下半部分的翅膀藏在里头。
兰璋把剩余的翅膀拨了出来,机关鸟的羽翼尽数展开,乘着呼啸的寒风飞离她的手心,在半空中滑翔一段距离就扎到地上小女孩的怀里,把她整个人都吓愣了。
“哎呀郡主快看,这个机关鸟修好了呢!”
“是呀,快别哭了,这是小厨房做的枣泥糕,新鲜得很,郡主想不想吃?”
“等一会儿要去南书房了,郡主可别忘了夫子布置的作业呢,不然又得打手心。”
围着的她的宫人叽叽喳喳,比机关鸟的声音难听多了,临安郡主大叫:“都闭嘴!”
四周顿时寂静。
临安郡主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花裙,低头捧着机关鸟看了看。
小玩具的眼睛乌黑清亮,似乎真的是有感情似的。
她抬起眼,发现前面的位置空了,站在她面前的人早已离开。
——
兰璋步行一段宫道,绕了远路回到自己暂居的暖阁,正好看见眼生的宫人从暖阁里出来。
她猜测,太后娘娘又赏了她什么东西。
许是她帮自己的皇儿免去灾祸,太后娘娘很是高兴,每隔几日就赏赐她许多金贵物事儿。
姚嬷嬷清点过后喜不自胜,双眼发亮地道:
“小主子快来看,这玉如意水色极好,还有这莲叶砚台和青玉云纹镇纸,旁侧镶的金花纹可漂亮了,谁舍得用它来磨墨啊!”
兰璋:“……放着吧。”
皇家送来的东西能用吗,只不过是放在一边供着罢了。
姚嬷嬷听命,将一应物事儿小心地放进檀木小匣子里,回头却见兰璋已经换好了外出的服饰,一袭杭绸的小缎袍衬得人脸小身也小,散落的发半遮着脸,露出黑白分明的眼。
幼崽虽手短腿短,但是穿衣服的动作竟然还挺快!
姚嬷嬷讶异道:“小主子准备出去吗?”
“去南书房啊。”
兰璋不解,“昨天不是说过了吗?”
姚嬷嬷一拍脑袋,“年纪大了,容易忘事。”
她拿起红木梳,向坐在绣凳上的兰璋走去,弯腰帮她把头发盘起,动作间思绪微顿,小心道:
“要不……就别去了吧,那些世家小公子这样蛮横,去了又得受欺负。”
兰璋眉眼平静,“他们不敢。”
姚嬷嬷梳发的动作慢了一瞬。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自己贴身照顾的小主子,似乎变了许多。
往常被欺负得狠了,得知自己要去南书房,哪次不是哭天抢地的,这一次却非常平静。
她之前曾听说小主子把瑞亲王打了一顿,她可是半点都不信。
现在……
姚嬷嬷垂眼,瞧了兰璋几瞬。
坐在绣凳上的幼崽腰杆挺得板正,规规矩矩,双腿安静地垂着,不像其他小孩一样好动。
粉雕玉琢,五官精致,一张玉白的脸像是粉团一般柔软,任人揉搓,看着乖觉得很,哪里有半点打人的凶悍样子。
姚嬷嬷:有人想诋毁她家小主子,哼!
梳洗一番,兰璋被带进了南书房。
原本喧闹的南书房在她进来的那一刻,忽然陷入寂静。
肃阳伯府二房的嫡幼子杜程正趴桌面睡觉,忽然被人推醒,“喂!快看!这不是兰小公爷吗?”
杜程闻言睡意全无,猛地起身:“什么,他还敢来?”
自从郡公府大势已去,联姻的亲家肃阳伯府可是哪哪都瞧不上兰家的人,嫁过去的兰阙受尽白眼,兰璋自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他们杜家人总觉得这个没落亲家会拖累自己,对待兰家人就像对待打秋风的亲戚一般。
杜程耳闻目濡之下,对兰璋自然没有好脸色,经常在南书房里带头欺负她。
此时,他也像往常一样,开口讥讽道:“哟,这谁呢?”
兰璋目不斜视,淡然地经过他的位置:“你爹。”
周围传来耻笑声,杜程深觉无面,拍案而起,“兰璋,你皮痒了是吧?!想让我揍你?”
兰璋挑了个空位坐下,即使矮了一头,气势依旧凌厉。
她无视杜程的问话,状似随意地将莲叶砚台以及青玉云纹镇纸拿出,摆在桌面上,这才看向他:“怎么,你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