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老妇的破碎心灵
下完雨了，起风了。
好大的风。
花暖暖看到门口停过来一辆宝马车，心想，大客户来了。然后从车上下来一个叔叔，上了台阶，却往旁边的店面走过去了。
“啧，又是生意了了的一天。”花暖暖打开门出去吹了下风，贼爽。
“你说你把车停这，一会我爸回来停哪啊？”花暖暖念叨。
花暖暖环视一圈，周围都停满了，看来只能停到自己的车后边了。
隔壁的拉面馆传来好闻的拉面汤味，花暖暖使劲吸了吸鼻子，感觉肚子开始喝了，她可喜欢吃拉面了，多加葱花多加香菜多加肉那种，当然，加肉是要加钱的。
花暖暖回到店里，打开了一听黄桃罐头，吃了一口，软软烂烂的。举起来瞅了眼底下的生产日期，去年十月份的，保质期两年。
“没过期啊，这么难吃。”花暖暖放下罐头。
虽然难吃，还是要吃完的，毕竟打开了。
花暖暖站起来，打开手机跟着视频做运动，胖了以后运动也累，只能做一些简易版的，简易版的瘦得慢，几乎看不到效果。
“晚饭要少吃一点了。”花暖暖在心里念叨。
只要不再往上胖了就行。
云朵姥爷把小云朵接回来了。
一进门云朵姥爷就开始埋怨：“这么冷的天，怎么给孩子穿短裤，冻得直打喷嚏。”
花暖暖撒摩了一眼云朵姥爷，又撒摩了一眼自己，这不都穿着短袖短裤么，看一眼温度计，26度，也不冷啊。
要不说这隔辈亲真的是毫无原则。
花暖暖寻思：“我小的时候踩着冰碴子上学也没见的有人埋怨你啊，这兔崽子车接车送的，风刮不着雨淋不着的，咋那么难伺候呢？”
但是嘴上还是不敢说出来的。
“早上出门的时候挺暖和的。”花暖暖怂怂地辩解。
云朵姥爷斜了花暖暖一记眼刀。
“嘛～嘛～您说的都对，我不该犟嘴。”花暖暖在心里说。
花暖暖保持缄默。
这时候保持缄默是最好的选择。
花暖暖记得自己怀孕的时候，有那么一天，特别不想说话，就开不了口，云朵姥姥问什么，她就摇摇头或者点点头，反正就是不想出声说话，就这样，云朵姥姥也就没什么。
但是云朵姥爷回来就不一样了，问这问那，花暖暖也不吱声，委屈巴巴地看着云朵姥爷。云朵姥爷神经比较敏感，他看出女儿不太对劲，但是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只能再多问几句，以至于比平时问得更多了一些。
而花暖暖始终闭着嘴不说话，即使吃饭的时候也是不说话。云朵姥爷问不出什么来，又看到女儿像个哑巴一样，气得拍了桌子，吓得花暖暖抱着肚子哭，哭也不出声，就是上气不接下气地流眼泪。云朵姥姥只能帮忙打圆场，哄着花暖暖快点吃完了回房间。
回了房间的花暖暖还是不出声，就躺在床上倚着床头发呆，流眼泪。
花暖暖自己也想：“不会从今天失语了吧，以后就变成哑巴了，怎么教孩子说话呢？”
好在第二天恢复了正常，也就没有人介怀了。
那时候花暖暖有很多奇怪的妊娠反应，孕早期甲减，头晕只能躺着，起来就呼吸困难，头怕见风，一吹风就觉得自己天灵盖掀了，眼睛怕见光，所以不能看手机，打电话也会头晕，所以直接与外界基本算切断了联系，对声音也敏感，家里不能拖凳子，云朵姥爷把所有的凳子脚都包上了棉花，电视也不敢开太大声音。
孕中期就特别能吃，也特别能吐，一定要吃到12分饱，然后去吐，吐完了再回来吃。
到了孕晚期已经胖得跟个球一样了，躺下就起不来，要旁人帮忙拉一把，腿脚都水肿，妊娠纹在各个看见看不见的位置上蔓延。孕前孕后体重差了60多斤，小云朵出生才6斤多。
可以说是整个孕期都是在煎熬中度过的。
以为生完了就好了，结果产褥期没有一天是消停的，刚开始是侧切的伤口疼，然后是乳腺炎，小云朵又不爱睡觉，非得趴在人身上才能睡，老公也派不上用场，公婆又闹腾。
心力交瘁。
怀孕之前，结婚之前，没有人告诉她孕产期会发生的种种状况，她也只知道，生孩子可能会很疼。自己找到的资料和书也大多数是教怎样护理宝宝，对护理产妇提的很少，或者是需要家人配合，而家人觉得生孩子养孩子是你一个人的事，他们没法配合。
这就很迷。
花暖暖感觉自己被骗生了，但明明自己是期待着当妈妈的，是为什么会这么觉得的呢？因为生完了以后待遇落差太大吧，似乎所有人都觉得，生完了就没事了，以后就是花暖暖自己的事了。但他们又会掺合，要管但又不管，你要听他的，但是出了差池就是你自己的责任。
花暖暖本来觉得，自己做好了一半的准备，自己的老公应该做好另一半准备，只要夫妻同心，一起肩负起哺育后代的责任，所有的事情都会水到渠成。
只可惜人心难料，也算是遇人不淑吧，自己的老公基本上就是甩手大爷一般，啥也不想管。
花暖暖既要应付自己产后激素的大起大落，又要应对身体上的疼痛和虚弱，还要全心全力照顾孩子，就很累，累到想要带着孩子一起去死。
花暖暖哭了一遍又一遍，总归不舍得，不舍得丢下孩子自己去死，孩子没了妈，多可怜，更不忍心带着孩子去死，那是一条生命啊，不是草芥微尘。
如果有人提前告诉她，生孩子很疼，疼到像裂开一样，她在待产室也许不会那么无助。
如果有人提前告诉她，排恶露很疼，医生会使劲摁你的肚子，帮你的子宫收缩回原来的大小，你不要怕，她可能真的就不会害怕。
如果有人提前告诉她，喂奶的时候子宫会收缩，甚至比待产的时候还要疼，她可能就不会在喂奶的时候哭泣，觉得自己只是个生产奶水的工具。
如果有人告诉她，刚生完孩子没有力气，你可能连筷子都拿不动，她在吃饭的时候就不会只是叹气了。
如果有人告诉她，刚生产完可能排便都很困难，需要人扶着，她就不会自己在厕所里急得哭了。
如果有人告诉她，刚生完孩子你可能没胃口，饿了也不知道饿了，饱了也感觉不到饱了，但是越没胃口越虚弱，越虚弱越没胃口，一定要好好吃饭，才能恢复元气，她就不会因为剩饭被冷言冷语了。
如果有人告诉她，男人大概率不会帮你照顾孩子，也不会照顾你，你什么都要自己来，她可能就不会对自己的老公抱着希望，然后失望透顶了。
现在想想，离婚的念头，就是在那个时候种下的吧。
老话讲，月子病，席面离不净，今话说，月子仇，不共戴天。
足见有相当一部分产妇产后在产褥期不仅没有得到好好地照顾和安抚，还遭受了身心的双重摧残。
“你不就是生个孩子，哪个女人不生孩子？”
“就你生了个孩子。”
“都是这样过来的，别学那些矫情的。”
“你怎么这么金贵，看看别人。”
“女人嫁人就是要生孩子的啊，不生孩子不成废物了。”
“你为什么哭？我们对你不好吗？”
“守着人不要出样子，给谁看呢。”
“孩子怎么弄的？又哭了？”
“你不会弄孩子，给我来。”
“怎么的这个不吃那个不吃的，惯得毛病。”
“妈妈没有奶，饿着我们宝宝了。”
“怎么发烧了？乳腺炎？净些事事！”
“怎么出来了？”“我想喝水。”“喝水自己倒啊。”“我端不动水壶。”收获白眼。
天呐，历历在目，心如刀绞。
花暖暖吸着鼻子，打算去点个拉面安慰一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