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千里孤坟（下）
紧急讨论结束后。毕夏河带着准备好的水和食物返回古瑶的坟地前，准备和古昇开启第二轮的谈判。这一次，他成功地走得更近了，与古昇的距离缩短到了几十米。
“我给你和郑楠准备了水和食物——”毕夏河开口说道。
“不必。”古昇一口回绝，打断了他的话，“记者来了吗？”
“警方正在与电视台协调，你身上绑有炸药，我们这个小城市的记者也不敢轻易接近现场，他们需要时间来商议和安排人员。”毕夏河解释道。
古昇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说：“你可以告诉他们，冤有头债有主，我古昇不会伤害无辜。”
毕夏河注视着古昇，相信他说的是真心话。
“古昇，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坚持要见电视台记者了吗？”毕夏河问。
“……”
“如果我猜得没错，你是打算让郑楠在镜头前坦白，告诉全世界他犯下的罪。你是想为古瑶讨一个公道？”
“公道？”古昇听到这个词，忿恨道，“什么是公道？我女儿平白遭受欺辱，而他这样的禽兽——”他甚至不愿意看向郑楠，“却能够逍遥法外！可怜我女儿，还要被人污蔑，让那群没教养的网民辱骂——公道？公道早被狗吃了！”古昇越说越激动，他那布满血丝的双眼，不知不觉中已经充满了泪水。
“我瑶儿小的时候，我都不舍得对她说一句重话——她是那么一个自尊心强的女孩。她在遗书上写道，人心可畏，人言更可畏，我知道她上吊的时候，心里一定很委屈、很难受！我的瑶儿……即便她不在了，我这当爹的也要帮她把泼身上的脏水洗干净，我要替她讨回公道！这世上谁都没资格辱骂她、议论她。我要让那些冤枉我女儿的人知道，他们和郑楠这畜生一起害死了我的女儿！”
毕夏河静静地听完古昇激动的倾诉。他完全能理解眼前这位失去爱女的中年人的心情——他想为女儿喊冤。
“我明白你的初衷。但是——”毕夏河稍作停顿，继续说道，“你真的认为，把新闻记者叫来，逼迫郑楠在镜头前认罪，你就能替古瑶伸冤了？”
古昇狐疑地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全世界都知道郑楠现在是被你挟持的，这种情况下，他说的话能作数吗？对法庭来说，在胁迫下取得的证词是无效的，这样做并不能帮古瑶翻案。暂且不说电视台是否会播出这样的内容，即使播出了，观众和网民也可能会认为郑楠是因为你的逼迫才承认罪行，甚至可能连带古瑶也受到更多的指责，说她人死了，还留遗书撺掇你这当爹的去犯罪——”
“胡扯！胡扯！”古昇越听越激动，浑身微微颤抖，睁圆了双眼喝道，“他郑楠就是强奸犯，我女儿是受害者！”他喘着粗气抬头望天，半晌，再开口，声音已哽咽，悲凉无力地喊着，“瑶啊，爸到底要怎么做？我该怎么做……”
郑楠趁古昇没留意自己，苦苦地看着毕夏河，用眼神和口型向他求救。
现在正是时机。
毕夏河右手轻打一响指，坟地上的风瞬间停息，所有人僵立原地。毕夏河瞳孔变蓝，头颅生出的蓝烟交合成蓝鲸形态的半透明物体，然后如箭一般，飞入郑楠大脑……
当毕夏河用左手打一响指，坟地上的风又开始吹拂了。
毕夏河不再看郑楠，目光转回到古昇身上。
“古昇，你冷静地想一想，古瑶已经离开了，如果你和郑楠都死了，那这世上就没人会再替你女儿翻案，古瑶就会永远死得不明不白！你说过，你要把泼你女儿身上的脏水洗干净，所以，你和郑楠现在都不能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古昇痛苦地抓着头发：“但是，我的女儿已经不在了，我还能怎样帮她翻案？”
“我跟负责古瑶这案件的警方了解过，他们告诉我，在古瑶的遗物中发现了一些新的线索，这些线索可能有助于翻案。”
这句话一出，对面两个男人的眼神都发生了变化。
郑楠震惊地看着毕夏河，似乎在试图判断他的话是真是假——线索？他说有新线索，可以为古瑶翻案？
古昇听到毕夏河的话，仿佛看到了一线希望，但心中仍有一丝怀疑：“你说有新线索，当真不骗我？”
毕夏河瞥一眼郑楠，然后用坚定的语气对古昇说：“我和警方会协助你，绝不会让伤害你女儿的坏人逍遥法外。你可以相信我，现在把刀放下吗？”
古昇紧盯着毕夏河，大颗的泪珠从他的脸颊滚落。少顷，他终于向毕夏河点了点头，缓缓移开了架在郑楠脖子上的菜刀。
毕夏河心中稍微松了一口气，正准备通过耳机向韩警官汇报他已经成功说服古昇。
然而，就在这一刻，郑楠突然挣脱了古昇的控制，迅速逃离几步远，然后回头故意用言语激怒古昇：“你跟你那短命女儿一样，一样的愚蠢天真，别人随便说什么你都信——哪里有什么新线索？你被耍了！你让古瑶去跟阎罗王喊冤吧！”说完，他没有给古昇反应的时间，转身像逃命一样朝警方阵营狂奔，边跑边声嘶力竭地大喊：“救命啊！杀人啦！你们快开枪！他要杀我！开枪……”
毕夏河的脑子嗡地一声，他不明白郑楠为何要这么做，自己明明已经说服古昇不杀他，为何郑楠还要故意挑衅激怒古昇！
“你骗我？！”古昇回过头来，愤怒地看向毕夏河。
“不，不是这样的——别！”毕夏河还没来得及解释，就看到古昇已经举着菜刀疯狂地朝郑楠追去。他只好赶紧追上去。
“古昇，别追——”
此时的古昇根本不再理会毕夏河，他像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一般，怒吼着冲向郑楠。
郑楠眼看古昇气势汹汹地逼近，满脸惊慌，几乎要喊破嗓子：“快开枪射他！救我！”
情况急转直下，毕夏河来不及多想，他已经预感到事情要糟糕了。
就在古昇即将追上郑楠时，突然一声枪响，响彻整片坟地——特警最终还是扣动了扳机。
古昇应声倒地，一动不动。他的头颅中了一枪，死了。
刹那间，所有的声音仿佛都已消失，毕夏河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他站在原地，距离古昇的尸体只有几米远。他看见人们蜂拥而上，有的去搀扶郑楠离开现场，有的朝他的方向跑来。
随着他们越来越近，毕夏河才看清，是他的学员们。
一众学员围着他，见他盯着远处古昇的尸体，良久不发一言，都有些担心。
“教官，你没事吧？”丰信梓问。
毕夏河默然半晌，仿佛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郑楠呢？”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