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高宇航的过去（上）

1993年。

那一年是我出生的日子。

其实这也意味着，我的艰难之路从这一刻开始。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亲生父亲，印象里我就已经知道我此刻的父亲并不是我的亲生父亲。

我7岁开始学会了煮饭和洗衣服，那时候条件不好，很多村民都要去两里地的一口大井边挑水。为了博取继父的好感，我独自拿起两个黑色的大桶去到井边挑水，由于我当时身子比较瘦小，还没开始将水挑起来走两步，我就在井边的臭水沟摔个底朝天，旁边的那些玩玻璃珠的小孩都在笑话我。“你看他，笑死人了，像个泥人一样！”

不过，也有一些善良的家长会教育自家的孩子。“就你们了不起，你看别人家的孩子，多勤劳啊，还会挑水回家，你们这几个小鬼，成天就只知道玩儿，学习也没见你们这么用功啊！”

也是从那一刻起，我终于知道我跟别人家孩子得到的并不一样。但我没有勇气去奢求那些本该属于我的东西。童年应该是孩子该有的美好，不能是痛苦的成长。

我母亲经常说，只要我在家里懂事，多听继父的话，我便可以继续读书，还可以吃上一顿饱饭。我曾经因为抵抗了一句，被我继父关进了小黑屋里，还饿了将近两天，被放出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里打点滴，旁边只有我母亲在守着，她脸上比以前更加憔悴，而且右脸颊明显有红晕的感觉。我没有多问，因为我知道其中的原因。

不过后来，这种情况也比较少见了，因为母亲怀有继父的孩子，也意味着我即将成为哥哥。可我终究像是一个外人，所有一切都不如弟弟那样好。

在小学的时候，我总是会被嘲笑，至于那些如同毒蛇般的言语，我听着听着也就习惯了。因为我跟其他人不一样，不像其他人家里都会有一个大人或者哥哥姐姐的角色在保护，而我只有我自己，能保护的也就只能靠自己。

2006年，我以320分考入“东海中学”，也是市内的一所寄宿学校。我母亲没有陪我去办理入学，她只是给了我20块钱，希望我能自己去办理入学。本以为逃脱了被欺负的噩梦，但学校里的一切还是一样存在着相同的过往。

但也同时从这一刻开始，我的命运比以前还要黑暗。

黄汉文是我第一个认识的初中同学，跟我一个寝室，也跟我是同桌，与我不同的是，他是个真真实实的城市人，而我只是一个农村来的孩子。刚开始他会笑话我不懂城市里的规矩，但有一次我遇到困难的时候，他却毫不犹豫的选择帮了我。

那天刚好是我没带伞的时候，刚下第三堂课，外面竟然下起了大雨，我眼看着同学们都有伞举着，就我一个没有，后来我才了解他们都知道天气预报这个事，我也不知道他们从哪看到的天气预报。我只能等雨停了再走回宿舍，而就在这时，从我身后走来一个男生，那个男生便是黄汉文，他看我一直呆滞的站在楼梯口，便朝我走来说：“来吧，一起回去。”

我有些害羞，甚至有些不敢看他。“不了，这太麻烦了。”

“赶紧过来……”他一下就抓住我的胳膊，“那么多话干嘛，都一个宿舍的，你不吃午饭啦！”

我有些惊慌的看着他。

“赶紧走吧，最多你帮我打饭如何？”

我答应了他这个要求。我觉得也挺正常的，毕竟他举着伞送我回到了宿舍，我帮他打饭也很应该。可这种情况却不停出现，每次他起不来的时候，他隔天晚上都会拜托我帮他打早饭，有时候中午饭也一样，甚至连晚饭都是如此。隔壁宿舍的同学总是跟我说，“你怎么老是这样唯唯诺诺的，就不能拒绝帮他打饭吗！”

我也很想拒绝，但就是提不起那个勇气来去跟他说明，我真的不想再继续帮他打饭了。直到后来，我跟他彻底闹掰，在校门口便遇到了一些麻烦，他从我身边走过，连看都不看我，任由其他人整蛊我，都不带搭理的样子。

回到家后，母亲看到我右脸受伤了，就过来问我：“你脸怎么了？”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但为了不让母亲担心。

于是，我琢磨出来的办法，那就是扮演一个说谎者。

“没什么，就是被学校的篮球不小心砸到了。”

“这样啊，那以后记得小心一点。”

母亲说完后，便回到了房间。继父估计去打牌了吧。我掀开饭桌上的网罩，里面只有一些咸菜，还有一锅已经凉掉的粥。虽然有两周没回过家了，但母亲的性格也好像变了不少。以前我不懂，母亲是不是有了新的孩子而忘记了我，但我却一点都不生气。

那夜，我只吃了两碗白粥和咸菜，对我来说，学校里饭堂的饭菜已经是佳肴，而同学们还在抱怨菜难吃，还不如饭店里的。母亲很久没有做过饭给我吃了，自从怀了弟弟后，我们之间产生了距离感。但我依然没有生气，因为她是我母亲。

曾经我在网络上看过一篇文章，但具体是哪篇文章我几乎已经忘了。后来我在北林的图书馆里再次看到那篇文章，才知道是《人间失格》里的文章。

（小时候开始，就连对于我的家人，我也完全不明白他们有着什么痛苦，整天在思考什么，只是觉得恐惧，无法忍耐这种难堪，以至于小小年纪就变成了搞笑高手。换言之，曾几何时，我变成了一句真话也不说的孩子。）

我母亲也一样吧，和我一样都不爱说真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