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这一次是认真的

3号下午的航班落地，方磊送希娴回公寓的路上，接到许谦的电话，许谦明知方磊在香港旅行，一般情况都会压到4号开工再汇报，除非是有紧急情况。

“喂。许谦，什么事？”

“老板，有块地出了点问题。”

“什么问题？”

“环保验收不合格。这地两年前投中的。半个世纪前是国营棉纺厂，做了两遍土壤净化，仍有化学残留。”

工期本来已经定了，年后开工，现在有点棘手，您父亲让您下了飞机先回集团总部开个董事会研究一下。”

方磊刚挂了电话，方瑾瑜的电话又进来：“阿磊，这几天去香港出差了？”

方磊自从接管瑾悦物业后，董事例会才回集团总部，平时就在分公司主持工作。出个短差之类的自然也不必要都向父亲汇报。

父亲应是找他不到，联系到许谦，知晓他人在香港。

不过，父亲突然问起，方磊有些不明所以，只避重就轻说：“联系了香港几家比较成熟的物业公司，去学习一下经验。”

“嗯。”方瑾瑜似是对方磊的说辞信服，“好，一个小时后对棉纺厂地块有个董事会议，散会后你留下来，我找你还有别的事。”

挂了电话，方磊立即让老周在路边停车，在车上换好皮鞋，取了车里的备用西装，打车先行一步，并叮嘱老周将希娴送回家。

集团总部大楼在中环线附近，半路打车过去，十五分钟就到了。八层以下是商厦，八层至二十层是办公层，二十一层至二十五层是行政层。会议室在二十四层，董事长办公室在顶层。

方磊提前半小时到集团，坐了行政直达电梯，按了二十四层。他下飞机的时候一身休闲装，这样开会有些不像样子。方磊先进了会议室边上的洗手间更换上正装，打好领带，对着镜子整理一下。又将身上的衣服装进便携的旅行袋里。旅行袋是商务款，为的就是通勤出差方便，临时充做公文包也不违和。

一切打理妥帖，坐到位置上，秘书已经开始分发会议资料。

副董事长、独立董事、执行董事也陆续到位，大部分都是初创时期的元老，均比方磊年长。社会文化是长幼有序，方磊为人处事也相当周到，私下里都客气地喊一声“王叔”、“陈叔”。

此时“陈叔”正坐在方磊的右手边。

陈叔是公司第一批高层管理，凭着出众的业务能力和早期的杰出贡献。目前他被集团聘为独立董事。

陈叔高峰时持有公司6%的股权，十年前将流通股变现一半，提早过起了退休生活。后又在上海、杭州、深圳几大核心城市均投资了房地产，因在公司多年历练的毒辣眼光，如今收益少说翻了十倍。

陈叔与方磊打了个照面，用长辈般的语气说：“阿磊，陈叔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这瑾悦物业的老总做得不错啊，给集团创造了不少利润。”方磊谦虚地笑笑。

陈叔又压低嗓子，用文件纸挡了挡：“我有个侄子……”

话还没说完，董事长方瑾瑜推门进来。方瑾瑜创业早，如今才未满六十，正值壮年。他常年健身，这些年集团业务欣欣向荣，他也戒了应酬，保养得相当不错。

眉宇之间，方磊的高眉骨、长眼、高鼻梁简直是父亲的完美复刻，只脸型和嘴唇与母亲刘悦相似，给刚毅的线条添了几分柔和。

方瑾瑜在主席位落座，清了清嗓子，示意会议开始。

副董将会议主要内容复述了一遍，提出目前处理地块的几个可行性方案：第一，聘请更专业的机构，继续对土地进行净化处理，延期开工。第二，将土地公开拍卖，体现为卖地收入，划归集团当年利润。第三，改建为公共绿地，靠植被转化土壤性质，不做短期开发，仍划归集团储备用地。

三个方案，各有千秋，分别对应的是短期利益和长期利益，反映的是保守和激进的思路。

执行董事们倾向于方案二，持股股东的权益与公司的盈利能力脱不开干系，卖地属于保守之策，回避风险、及时止盈，如此皆大欢喜。

方瑾瑜听完董事的建言献策，沉默不语。集团越壮大，人心越容易耽于安逸，这种卖地的思路暴露的正是这种消极思想。

方瑾瑜看了方磊一眼问：“你怎么看？”

“棉纺厂地块是郊区优质地块，当初是与国企腾达和民企碧云城竞拍得来，也是费了不少力气。年后动工兴建的铂丽庄园一期从规划上看，也属于稀缺型独栋别墅。”

方瑾瑜微不可见地点了点下巴，短短时间已将文件内容吃透，利弊分析皆在点子上。心中暗忖：果真是虎父无犬子。面上不动声色，眼底的骄傲与欣赏却得方磊心领神会了。

“方案三比较折衷。土壤净化既不是一朝一夕，那么将其开发为城市森林公园，既是给集团品牌造势，也是为将来开发别墅群做前期的绿化铺垫。短期内虽不能体现为利润，但长期来看稀缺地块叠加稀缺豪宅概念，升值前景巨大。”

方瑾瑜：“集团发展放眼于未来，我方某以基业长青的原则去办企业，为的是我们在坐的每一位，子孙后代也能尽享瑾悦集团的庇荫。钱可以慢慢赚，路子却不能走错。”

在坐的哪个不是人精。方磊的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又与董事长的想法不谋而合，会议到此已经定调。接下去的投票表决，结果自在意料之中。只可惜了要委屈董事的腰包，年底的分红，肉眼可见的利润少了一块。

陈叔合上文件，心里对这个方家的接班人暗自佩服。从初出茅庐到如今独当一面，方磊的为人处事简直甩了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好几条大街。

陈叔正因如此，这才动了安插家族里其他后辈的念头。自己的侄子到底也是姓陈，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集团总部门槛太高，能进入瑾悦物业，不失为上佳选择。

“阿磊，我那侄子是酒店管理专业的海归，要不让他去你那儿试试？你看能否给安排个面试机会。”陈叔等董事们七七八八出了会议室，才接着刚才的话题往下说。

“陈叔，您让侄子投个简历过来，我会安排。”方磊礼貌而快速的结束话题。

到底是聪明人，拎得清，不用废话。

陈叔深深地看了眼方磊，重重地拍了拍方磊的手背，以示感谢。

每年这样的人情关系方磊都要处理个几桩。如果确实是人才，谁介绍的，从哪而来并不是最重要的。行不行得看是不是块玉，瑾悦物业不请冗员。

如果是烂泥扶不墙，他有的是办法处理。

如果是谁要按插个嫡系通风报信，胳膊肘往外拐，那就别怪他罔顾情面了。

开完会，方磊去拜会父亲。硕大的董事长办公室里，方瑾瑜已泡好了功夫茶，等着方磊过来。此时，房间里就两个人，不必端着董事长的架子，方瑾瑜说话语气也平易近人起来。

“阿磊，爸爸找你来呢，是要问你，你年纪也不小了，对自己的人生大事有无打算？”

方磊想了想没接茬。

父亲只当他是没有打算，又说：“你母亲想帮你张罗相亲。我们这样的家庭最好能找个知根知底的，能助你一臂之力。”

方磊喝了口茶，才开口：“爸，相亲就不必了，这方面我有打算。”

“哦？有喜欢的姑娘？”方瑾瑜听出儿子的弦外之音，顿时来了兴趣，“哪家的？什么时候带回家看看？”

“还不是时候。”方磊说完，自嘲地笑了笑，“才刚确定关系，怕吓着人家。”

方瑾瑜看了看儿子，很少见到方磊流露出这样的微笑。

平日里底下员工总是说，小方总跟方董事长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人到哪里，气场跟到哪里，话还没说，空气先冷了一半。

天生就是做领导的料。

看来这次是真的了。

方瑾瑜准备回家跟老婆汇报一下，不然老婆又天天盯着他说：“瑾瑜你三十一岁的时候，方磊都上幼儿园了。”

方磊见父亲茶杯里空了，给父亲续上了茶。方瑾瑜满意地喝了一口。茶香醇厚，绕喉不绝。

好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