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塔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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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露营音乐会

我们又回到拜寺口。

现在艳阳高照,看得比晚上清楚,那座佛殿已经被拦起来,挂着警示牌,应该是景区的人发现了坍塌。

结合景区介绍,用上专业名词,双塔的全貌大致如下:

双塔相距约80米,皆是十三层八角密檐式空心砖塔建筑,塔身第一层较高,以上每层檐与檐之间距离较短,而且向上逐层收缩。每层檐下均用一圈又一圈琉璃瓦装饰,如今虽有褪色,仅红、绿、蓝最为明显,却也明媚华丽。檐上套兽颈部悬挂风铃。塔顶筑有上仰的莲花瓣刹座,承托着十一层相轮作为塔刹,也就是塔的顶部装饰。这里的“相轮”俗称塔脖子,因叠成圆锥形的相轮最多有十三层,所以称之为“十三天”,佛塔一半都堆砌出奇数,拜寺口双塔的相轮数目是十一层。塔心室为圆形,面南辟有半圆形的拱券门,室内无法进入,介绍原文写道:“室内采用厚壁空心木板楼层结构,原设有木梯,可以登临至顶层。”

不仅东塔秀丽,西塔雄壮,两塔在细节处也有所不同。东塔每层每面都贴有两个彩塑兽面,一对对怒目加上一排排獠牙,威猛生动,转角处装饰火焰宝珠。西塔在兽面之间加了佛龛,龛内造像各异,而兽面口衔七串连珠流苏,獠牙从一排变成了两颗。

另外,在这里发现的大量文物遗存中,《吉祥遍至口和本续》是国内仅见的印本蝴蝶装西夏文佛经,也是迄今为止世界上发现最早的木活字版印本实物。

“与拜寺口寺庙同时兴建,是西夏皇帝元昊贺兰山避暑行宫的重要组成部分。”药蓠看完介绍,摸着下巴遥望坐落在一级一级夷坡而筑的石台上的塔林遗址。

拜寺口,原名“百寺口”,因此处曾寺庙成群、塔刹成林而得名,如今望去,高耸肃穆的双塔后,只剩一尊尊积满土石的塔林基座,这些塔林,是当年诸多寺院僧人的葬骨之所。

药蓠和枭哥双手合十,面对双塔和塔林拜了三拜,我也有样学样——

瓦蓝的天空,阳光下,贺兰山苍凉磅礴,双塔后建造塔林的那座山呈紫红色,神秘惊艳。

此刻的我心中有太多疑问,为什么姐姐一开始就找到这里?为什么景区里却有疑似荒废很久的破庙?还有壁画、压胜术……然而垂眸拜塔的瞬间,风铃声随风而起,空灵悠悠,仿佛跨越千年的恩泽。

如果塔中真的有神,神啊,能否指引我,参透这片土地的秘密?

“莫公子,”我睁开眼,药蓠突然按住我的肩,压低声音,“看那儿——”

顺着他的目光,就见景区外的停车场边,不少背着乐器包的年轻人正坐在小吃店前的凉棚下,有说有笑。

我眯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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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营音乐会?”药蓠一下来了劲儿。

“嗯!就在不远的1958露营地,今晚七点,只要热爱音乐,无论年龄都可以上台露一手。”戴着choker的黑发青年给药蓠递了一听Rio,“感兴趣么?”

“是的,”药蓠连忙点头,打开Rio灌了一口,“没想到还有这种地方!去那里需要预约么?”

“上台的话,需要提前预约,”一个黄毛接过话茬,“只是听歌就不用。”

“看装备,你们来这里是登山的?”一个套着墨绿色发带的长发青年问枭哥。

枭哥点点头,目光并没有从手中的凉粉上移开,显然不如药蓠擅长社交。

我们刚刚去小吃店点了三大碗凉粉,但是拌凉粉的浓汤里有蒜末,我吃不惯一点,于是我那碗就给了枭哥,现在我正津津有味地喝第二罐酸奶,老板说这酸奶是一大早从牧场送来的,入口果然丝滑浓郁,十分新鲜正宗。

“吃到鼻子上了。”药蓠抽出餐巾纸,笑眯眯地帮我擦拭鼻尖,不远处一个短发女孩见状,立刻捂住嘴,忍俊不禁地和身边另一个女孩低语。

我赶忙从药蓠手中抢过纸,顺便擦了擦嘴,不料胸中突然一阵隐痛,随即嗓子眼儿一甜:“咳咳咳,咳呃……”

“没事吧!”药蓠连忙关心。

“没事。”我慌忙起身,“上个厕所。”

等若无其事地走出他的视线,我撒腿就跑,一头扎进厕所,悄悄摊开掌心的纸,果然有大片鲜血!来不及多想,我将纸扔了,打开水龙头,用力冲洗嘴边的血迹,待顶着湿漉漉的刘海抬头,正撞见镜子里的自己,黑眸中浮现的金色正慢慢淡去……

怎么回事?我心中大骇,难道说,乔在反噬我?

好在喘息着缓过一会儿后,身体再无异样,我这才勉强松了口气,至少暂且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也许并不严重,只是我胡思乱想……这样思考着,我走出卫生间,余光瞥见头顶的枝杈间立着一个熟悉身影,威风凛凛,目光犀利,反光勾勒出流线型轮廓。

冬青!

机械游隼展开双翼,“扑啦啦”落在我的胳膊上,只见它嘴里叼着一片黑色渐变红色的漂亮羽毛,我一眼就认出……

“迟?”

“嘶……”听见身后传来药蓠的声音,我不由扭头斜睨,“你吓死人不偿命?”

“这不是看莫公子许久未归,不放心么?”他笑。

我懒得废话,把羽毛递给他:“迟在这里的话,鬼哥应该也在。”

“知道了。”听见“鬼哥”二字,他不爽地眯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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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天空是蔚蓝色,风起,大片粉色云彩飘移变幻,贺兰山后涌起的那片如同昂首展翅的大鸟,尖嘴细颈,双翼向我们身后的地平线无限延展,稀疏的轮廓模糊了云与天,像蓬松的羽毛,每一片都浸透了诗意与自由。荒原上立着一顶又一顶雪白的帐篷,来自不同地区的车子停在那里,形形色色的人们相互打着招呼,方言不同,善意却相同。彼此熟悉的人们围坐一圈,欢声笑语。

天空,山脉,大地,一望无际,如同青春和梦想,广阔到可以喧嚣他乡之夜。

我们看见一个撑起帆布搭建的简易舞台,长方形的空间,地上铺着木板,支架上缠绕一串串圣诞灯。天暗下来,舞台里明亮温馨,左右帆布卷起,可以看见群山和荒野,作为背景的那面帆布上手写着各种饱含活力和个性的字句,字体或洒脱或清新,励志又逍遥。

一个面庞红润的大叔正在舞台中央弹奏民谣,一个穿着红裙的年迈女子在敲鼓伴奏,鼓声富有节奏感,如同来自荒原上遥远的部落,大叔的嗓音醇厚悠扬,像一对有故事的人。

我们在舞台前找了一张空桌坐下,药蓠四仰八叉地往躺椅上一靠,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真喜欢这种感觉呢!”

“鬼哥一定不会错过这里。”我低语。不知为何,我仍然相信山鬼心中有些东西从来不假,一如那日,蓝天、青山、古城和酒馆二楼的吉他声在我心中种下的真实感动。

“呵,”药蓠斜睨我,“你还认为自己很了解他?”

此时,台上已是一个乐队,主唱声音清丽顿挫,许是歌词和旋律都有些伤感甚至应景,我恍然失落起来,垂下头去。

“迟的过去也和你有关,”药蓠冷着脸分析,“他们恐怕少不了来找你。”

我们说话的工夫,枭哥已经悄无声息地扫过好几个人,不过看他表情,大概是没有收获。

“不管怎样,我已经放出冬青继续找了。”我攥紧拳头,“一定要问个清楚!”

“与其等待,不如主动诱敌。”药蓠突然脱了外套,起身来到我的面前,欠身伸手,表情陶醉,“莫公子,愿与我共舞一曲么?”

不等我回应,他已经牵起我的手,一把将我揽腰入怀,我不自主地踮起脚尖,另一只手无从安放:

“我……我不会!”

“相信我。”药蓠轻声笑,随即放开我被他抓住的右手,换与我空着的左手十指相扣,然后一把将我推开,拽着我开始转圈——

“啊?啊!啊……”我大惊失色,他力气真大,我生怕被甩出去,只能忙不迭地变换脚步,一边配合他的速度,一边保持平衡,使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台上唱的正是周杰伦的《烟花易冷》:“而青史岂能不真/魏书洛阳城/如你在跟/前世过门/跟着红尘/跟随我浪迹一生……”

曲至高潮,他忽然松手,紧接着一把抱起我,我几乎坐在他的胳膊上,双脚离地,忍不住惊叫出声,他又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什么往空中一撒,借着营地的灯光,我看见那是纷纷扬扬的金色叶子!

叶雨中,他放下我,后退几步,开始和着歌声摇动双臂,变换脚步,转圈,屈膝,挺身,后仰,双臂一前一后扬起,再陡然张开,整个人倏地翻转,身影在空中画出一个巨大半圆,起身正好面对我,单膝跪下,凝视我难以置信的神色,轻轻托起我的手。

曲入尾声,情却愈深,远处有人放起烟花,一束光尖啸着飞向夜空,绚烂绽放。周围人惊叹鼓掌,不知是对烟花还是我们,但这都不重要了,空中烟火照亮药蓠陶醉的笑和足以融化我的目光,纷纷坠落的光映入他眼中,我已无法用语言形容那种美。我只感觉想哭,脸颊发烫,心口燃起一团热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