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让我看到你的斗志
电子路牌上,蓝色的服务区标识闪闪发光,房车顺着拐入,在一片被茂密树林环绕的原野旁停下。
门开了,药蓠将我拽下车,鞋子踏在瓷实的土地上,稍不留神还可能踩进小坑崴到脚。
只见原野三面环林,其中两面是山,唯一的缺口就是房车所在的这一处高高田埂。
远处服务区的微光落在这里,和房车内的灯一起将这片未经开发的野地照亮。
因为背光,我看不清药蓠的脸,只感觉他眉宇和言辞间透着一股陌生的严厉。
“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老师,”药蓠脱下外套扔给山鬼,然后活动脖颈和腕部,朝我一扬嘴角,“来吧,给我看看你的实力!”
--------------
三十分钟前,房车内。
“都看着我干什么?”我莫名其妙地扫过另外三个人。
“小昱你太弱了,下次再碰到别人来绑架,我们不在,你就完蛋了。”药蓠托着下巴,困扰地盯着我。
“哦。”我低下头,注视着自己在空盘里的倒影,突然感觉很委屈。
他说的没错,真正遇到危险时,我这种废柴……换谁都会嫌弃吧?
“蓠的意思是你需要变强。”枭哥开口,“毕竟那帮人盯上的是你,我们也不希望意外发生,但现实是不可控的,你必须学会保护自己。”
我怯然抬眼。
“放心吧,我们绝不离开你,”药蓠浅浅一笑,抓住我的肩,“接下来的训练,也是我们保护你的方式。”
--------------
“呃……咳咳……”
我第三次扑倒在地,竭尽全力用胳膊肘撑起上身,过分的狼狈让我不愿再抬头。
药蓠毫不留情地扑上来,用膝盖将我原本抬起一点的身子“噗通”压下。碎石搁在胸前,磨得皮肤生疼,我侧脸贴地,乱发沾满尘土,几乎使不上劲的双手被他抓住钳制,狠狠按在后颈。
“我不行了,”我粗喘着,抬眼看他,“真的不行……哈啊!啊!”
药蓠用劲把我的腰部往下一抵,我条件反射地想挺起身,可他力气太大,我压根动弹不得,疼得双眼挤出泪来。
“我没劲了!”我大声抗议。
“继续,”药蓠居高临下,冷冷地看我,“让我看到你的斗志!”
我咬紧牙关,赌气一般胡乱蹬腿,竭力扭动手腕——
“认真一点。”药蓠俯下身,揪住我的胳膊内侧一拧。
“啊!”
“两只手往前挣!”
我吸了吸鼻子,身上汗如雨下,按照他说的用尽全力把手往前抽。手腕上汗津津的,总算挣脱出一点,但我很快就软下去,一点力气都没了。
“坐以待毙么?”药蓠语调里带着戏谑。
“我休息一下!”我狠狠瞪他。
“呵,”药蓠俯视我,“敌人可不会让你休息。”
“可你是我兄弟啊!”我眼巴巴。
药蓠看了看远处,终于松开我,束缚解除的一刹那,我像烂泥一样瘫在地上,胸部剧烈起伏,喘得合不拢嘴,就差口吐白沫了。
“放心,”药蓠只是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便拍了拍手,从我身上起来,“明天我可不会手软了。”
---------------
夜里,房车内只剩下轻微的鼾声和偶尔响一下的翻身声。
房车里有两张床,一张固定的大床在卧室,一张可折叠的小床在驾驶座顶上。山鬼面朝里睡在那张小床上,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枭哥盖着毯子仰面睡在沙发椅上,一条光裸的胳膊垂下来,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脸上,静谧而俊美。
但是卧室的大床那里……
迷迷糊糊中,我感到胸口被什么东西一压,忍了一会儿,终于还是闭着眼将那东西推开,可过了片刻,拿东西又压上来,我将眼睛挤开一条缝,果然,是药蓠的胳膊。
“鬼哥,鬼哥。”
我抱着被褥,顺梯子爬到山鬼的床边。
山鬼揉了揉眼睛,转过身,见到是我也不惊奇,他向里挪了挪,让出一块地方。
我随后在他身边躺下,盖好被子。
-------------
清晨,不不,是凌晨,天都没亮。
药蓠顺着梯子爬上来,抓住还在睡梦中的我晃了晃,我拽过被子一下蒙到头上,说什么也不搭理他。
山鬼睁开一只眼瞄向我,抽出胳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想偷懒?”
“才没有!”我一面狡辩,一面往里缩了缩,后背贴紧山鬼的肩,那边,药蓠半个身子已经上床。
“喂,你太高了,上来会撞到头的!”我大叫,“而且床要塌了!”
“下来。”药蓠停下动作,冷冷道。
我咬紧下唇,别过脸去。
“要不,”山鬼拍了拍我,对药蓠一笑,“今早我当陪练?”
-------------
东方的第一抹橙黄在山林的掩映下亮起来,与渐渐淡去的夜色融合,好似一笔未调和的油彩。
我极不情愿地下了车,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原野的茂草上还托着银霜一样的露水。
微凉的风钻入领口,冻得我直哆嗦。
“站直,”药蓠一巴掌拍在我的腰上,“把外套脱了!”
我苦着脸脱掉外套,药蓠一把抢过,卷了卷扔进车里。
冷,我只得抱紧双臂,巴望着太阳赶紧升上来。
“放松。”山鬼拍了拍我的肩,找到一株枯树折了两根树枝,放在手心掂量一下,递给我一根,“武器可以助你获取优势,也可以为逃跑争取机会,但「保护自己」比「取胜」优先。”
药蓠在车门口的台阶上坐下,枭哥叼着面包出现在他身后,面包里夹着药蓠早上煎的蛋。
“咣、咣、咣!”两只木棍相击了三个回合我便连连败退。
“手臂伸直。”山鬼提醒。
我有所调整,但仅仅直了一会儿,便又失去力气耷拉下去。山鬼招招带风,逼得还紧,没一会儿我就大汗淋漓,眼花缭乱了,反应一下不如一下。
“只是锻炼速度,你就跟不上了。”山鬼一挑眉毛,“要我放慢么?”
我连忙点头,忍不住偷瞄药蓠,山鬼立刻用木棍轻敲我的手腕:“集中注意!”
放慢速度之后,我又接下几招,但是手臂因为摆动幅度太大开始酸疼,有些力不从心。
“砰!”两只木棍抵在一起,这回山鬼没有撤走:“试试腕部发力,把我挡开。”
我这才发现,自己一直用的是胳膊上的肌肉,手腕却总僵在那——于是我将一股力道集中于手腕,转动腕部,但山鬼的力气很大,我使了半天劲也没挡开,两只木棍像有胶水一样紧紧黏在一起。
“再用力。”山鬼笑了一下,像是鼓励。
我咬紧牙关,双手攥紧木棍,随后大叫一声,用力把木棍往右侧一压再一拐——
木棍飞到半空,“哐当!”落了地。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双手,回想起刚才突然出现的那股向上的力,不禁面露惊㤞。
“你真正的敌人是对方,而不是对方的武器,压制住武器后,应该立刻上去制服对方,而不是继续追求打下对方的武器。”山鬼扔了木棍,把手一摊,歪头道,“最后一拐就是破绽,你忽略了敌方的主观能动性,其实我只是在你那一拐时撤回木棍,顺便调转方向打了一下你的木棍而已。”
闻言,我垂下眼去,抿了抿嘴。
“没关系,相信自己,”山鬼上前拍了拍我,又恢复之前的温柔,“小时候钓鱼,你不是学得很快么?”
---------------
午饭是药蓠下的乌冬面,我紧挨在枭哥身边,狼吞虎咽的,就差连碗也吞下去了。
“喂,”药蓠望向我,“被昨天的话吓到了?”
“才没有。”我放下碗,起身出了门。
“去哪?”药蓠警觉。
-------------
“哐、哐、哐!哐哐!”
木棍被我挥得呼呼带风,不断打在树枝上,每一击过后,树枝都会歪向一边再弹回来。
渐渐的,我额角冒出汗来,呼吸愈加急促,手腕转动得几乎麻木,但仍没有停下的意思。
“看来,鬼哥早上没白教你。”药蓠的声音传来,我扭头看他,目光冷冰冰的。
“我承认,一开始下手有些重。”药蓠走上前,摊开手,“但如果要变强,你可不能再逃避了。”
我活动一下胳膊和手腕,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猛扑上前——“哗啦!”毫无防备的他被我按进草丛。
药蓠一笑,借势揪住我的衣领,膝盖上顶,我也不甘示弱,摁着他的肩膀怎么也不松手,可我还是力气太小,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两人调换了位置。
“主动挑战我,勇气可嘉,不过……”
不等药蓠说完,我突发奇想地伸手捏向他的腰,药蓠一惊,手上力量明显轻了,我趁机起身前倾、膝盖上顶,果然,乱了阵脚的药蓠很容易就被推倒,可就在我们调换位置的刹那,他忽然用胳膊环住我的后背,向下一带——我掌心一滑,竟然失去重心,两个人就这样从草坡上滚下去,双双沾了满身的泥,还被草茎划过脸颊!
“嘭——”我的后背重重撞在一棵树上,两人终于停止翻滚,可我脑子里仍是天旋地转的,半天没缓过劲……
“站起来。”
药蓠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勉强撑起身,吐出嘴里的草屑和灰尘,吃力地探出头望他。
“快点。”他敛住笑容。
我垂下眼,扶着树干站起身,摇摇晃晃的身躯好像下一秒就要倒下,药蓠却丝毫没有搀扶的意思,反倒后退两步。
“比昨晚有进步,”药蓠笑着说,“不过你记住,真正的敌人是不会让步的,越是感觉自己占上风时,就越要警惕。”
我皱了皱眉,撇嘴道:“照你这么说,我永远没法练出来。”
“谁说的?”药蓠从我头发上取下一株草茎,“你可以做到比敌人更狡猾,让别人没有机会欺骗你。”
----------------
“看到那些易拉罐没有?”
我顺着药蓠手指的方向,只见不远处的木箱上叠放着好几只易拉罐。
“看到了。”我说。
药蓠将电光杀塞进我手里,再托起我的两只手,将枪口对准那些易拉罐:
“装的是橡胶子弹,看准了再打。”
我“嗯”的声音像是有口水卡在喉咙里,于是药蓠放开手,我握枪的两只手开始冒汗。
“扣动扳机,不需要我教你吧?”
我点了点头,眯起一只眼。
可能是枪太重了,我的手总是不受控制地晃来晃去,枪口没法对准目标,直到右眼盯得发酸发疼,我也没选好打哪一只。
“选定一个,别再换。”药蓠托住我的胳膊。
这一来明显轻松许多,我使劲眨了下眼,不料把睫毛上的汗水给渗进眼睛里了,酸疼感越发强烈……
“三点一线,目标、枪口和眼睛在同一条线上。”药蓠靠近我道,“紧张的话,就深呼吸。”
我又使劲眨了眨眼,这下眼睛舒服多了,视野也清晰不少,我蹙紧双眉,深吸一口气,死死盯住最上面那一只,瞄准了它,咬紧下唇,竭力控制住不让自己摇晃。
药蓠撤回手,同时轻呼:“打!”
“嘭!”我终于用汗津津的手指扣下扳机,根本来不及多看一眼目标,子弹就趁我不注意的时候飞了出去!
一股力道擦过最顶端的易拉罐,它的右侧立刻出现一道狭长凹痕。
我一脸迷糊地看着自己的目标晃了两晃,又落回原来的位置,只好扭头问药蓠:“这算打中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