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捞不尽的油水
上回说到贾府一家人聚在一起猜灯谜，谁料灯谜背后的谶语让贾政这个大家长体悟到贾府大厦的将倾之势，到这里《红楼梦》的故事又将发生转变开启了“大观园时代”。
进入第二十三回“西厢记妙词通戏语，牡丹亭艳曲警芳心”，在这一回当中贡献了《红楼梦》的一个经典场景那就是“宝黛共读西厢”，展现了少男少女在青春时节萌发出的微妙小心思。不仅如此，在这一回当中宝玉和一众姐妹搬进了大观园，从此刻开始大观园内是姐姐妹妹们的青春王国，而大观园外依旧是那个世俗的小社会。
故事从元妃开始，贾元春自省亲之后非常渴望与家里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回宫之后命探春将省亲当日的题咏依次抄录，自己编次，叙其优劣，又命在大观园勒石，因此，贾政便各处选拔工匠在大观园磨石镌字、烫蜡钉朱。
其实在整部《红楼梦》当中我最同情的人就是贾元春，虽然她的身份位极人臣，但她始终是一个“无我”的状态，每天禁足皇宫，完全没有自己的生活。在元妃省亲结束之后按常理来说大观园是要被封禁起来的，因为这是娘娘曾经“临幸”的地方，代表着皇家的威严，一般人是不能随便进出的。但是当元妃看到这些弟弟妹妹的时候不仅联想到自己这一生，从小嫁入宫中不曾享受过童年甚至青春的那份欢乐，所以此时元妃下令让宝玉和一众姊妹搬进大观园，给他们创造一个真正的青春王国，让他们享受欢乐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这个时候元妃就命太监夏守忠到荣国府来下一道谕，命宝钗等只管在园中居住，不可禁约封锢，命宝玉仍随进去读书。
既然宝玉等众姊妹要到园中居住，那就需要将玉皇庙并达摩庵两处，一班的十二个小沙弥并十二个小道士挪出大观园来，发到各庙去分住。读到这我们就能发现又来活儿了，有所谓的“活儿”这其中就有很深的“油水”，还记得前文贾琏的乳母来找王熙凤让她帮着给两个儿子谋一份差事，而到了这里后街上住的贾芹之母周氏，正盘算着也要到贾政这边谋一个大小事务与儿子管管，也好弄些银钱使用，可巧听见这件事出来，便坐轿子来求凤姐。
贾府坏就坏在蛀虫太多，我们都知道宁荣二公之后，共二十房，亲派八房在都外，也就是说这些宁荣二公的后人都住在离宁荣两府不远的周边，他们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探听消息，有好的营生就赶紧去求人，谋个差事借机中饱私囊。想想看一堆蛀虫盯着贾府这棵大树，慢慢地腐蚀到内部，等到根烂了，也就树倒猢狲散了。
说回到贾芹的母亲周氏，她很聪明，直接就求到了凤姐这里，凤姐因见他素日不大拿班作势的，便依允了。凤姐平日里就是个“顺毛驴”最喜欢的就是被人恭维，而且非常有远见，为什么她会答应周氏的请求，一方面凤姐要展现卖弄自己的办事能力，另外一方面凤姐自己也知道这里边有很深的油水，事办妥了油水就能顺利进入自己的兜里了，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既然答应了周氏凤姐这边就要开始运作。第一个难题就是如何安置这些小沙弥、小道士，如果真按贾政说的分配到各庙那就与贾府无关了，这个时候凤姐就给出了一个让人不能拒绝的理由来说服王夫人和贾政。
凤姐想了几句话便回王夫人说：“这些小和尚道士万不可打发到别处去，一时娘娘出来就要承应。倘或散了，若再用时，可是又费事。依我的主意，不如将他们竟送到咱们家庙里铁槛寺去，月间不过派一个人拿几两银子去买柴米就完了。说声用，走去叫来，一点儿不费事呢。”王夫人听了，便商之于贾政。贾政听了笑道：“倒是提醒了我，就是这样。”即时唤贾琏来。
放在当下凤姐绝对是个让领导放心的CEO，更是一个谈判专家。凤姐首先给出了一个难以拒绝的理由，元妃省亲不可能只有这一次，如果我们现在把这些小和尚道士遣散了，等娘娘再出来还待重新找，重新教授，那样人力物力成本又增加了，娘娘临走时也说了下次不能再这样铺张浪费。紧接着凤姐又给出了一个解决思路，贾家有家庙铁槛寺，把他们送去那里每月出些饭钱供养起来，想用的时候就用，节约成本的同时还省去了很多麻烦。凤姐是从目的性导向出发，为了达成自我目的，先给出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理由，紧接着再提供一个思路，顺势而下就把局面掌握了。
第一个难题顺利解决，接下来的发展就变成了凤姐自己的家事，凤姐早就预判到了贾政会把这件事交给贾琏来办，而且她也猜到了既然有人能来求自己，势必也会有人求贾琏，接下来就看凤姐如何拿捏自己的丈夫。
前边我们就说过，面对伶牙俐齿的凤姐贾琏简直就像个“窝囊废”一样。当下贾琏正同凤姐吃饭，听闻贾政的呼唤，不知何事，放下饭便走。现在的贾府是二老爷贾政管家，而贾琏就是实际的执行人。凤姐一把拉住，笑道：“你且站住，听我说话。若是别的事我不管，若是为小和尚们的事，好歹依我这么着。”如此这般教了一套话。贾琏笑道：“我不知道，你有本事你说去。”凤姐听了，把头一梗，把筷子一放，腮上似笑不笑的瞅着贾琏道：“你当真的，是玩话？”贾琏笑道：“西廊下五嫂子的儿子芸儿来求了我两三遭，要个事情管管。我依了，叫他等着。好容易出来这件事，你又夺了去。”凤姐笑道：“你放心。园子东北角自上，娘娘说了，还叫多多的种松柏树，楼底下还叫种些花草。等这件事出来，我管保叫芸儿管这件工程。”贾琏道：“果然这样也罢了。只是昨儿晚上，我不过是要改个样儿，你就扭手扭脚的。”凤姐儿听了，“嗤”的一声笑了，向贾琏啐了一口，低下头便吃饭。贾琏已经笑着去了。
小夫妻的这番对话很有趣，你会发现贾琏和凤姐在一起的时候永远处于劣势，但凤姐也会给贾琏足够的面子。一开始的时候凤姐是游说为主告诉贾琏要按自己说的办，当贾琏反对的时候凤姐就猜到这其中必有缘故，这个时候凤姐既不是撒娇买好，更不是强取豪夺，而是给出了一个替代方案堵了贾琏的嘴，贾琏其实本也不想管这些事，满脑子只有男欢女爱的那些事儿，又见凤姐给足了面子也就应允了，最后小夫妻还是以调情的口吻结束，生活画面一下子就浮现了。毕竟小夫妻在一起不可能只聊那些家族的事情，偶尔的一句玩笑话这才是真实生活的写照。
凤姐只用了两招就把局面牢牢地掌控在了自己的手中，贾琏也按照凤姐的意思推荐了贾芹来负责这件事情。而且活还没开始干呢，就先预支了三个月的银钱，白花花二三百两。贾芹随手拈一块，撂与掌平的人，叫他们吃了茶罢。登时雇了大叫驴，自己骑上，又雇了几辆车，至荣国府角门，唤出二十四人来，坐上车，一径往城外铁槛寺去了。
就这么一项差事银库就拨了二三百两银钱，可想而知在这件事情上有多少油水进到了贾芹自己家的腰包，又有多少拿出来孝敬凤姐和贾琏。从这么一件小事上就可以看出来贾府的管理实际上毫无任何章法，再加上王熙凤、贾琏这两个实际管家人、执行人的雁过拔毛，贾府这座大厦的倾倒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小和尚、小道士的安置问题解决了，接着宝玉、黛玉等姊妹就要按照元妃的安排搬进大观园了，他们每个人选择住在哪里，大观园中又发生了哪些有趣的事情，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