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概念歌曲分析与写作教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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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韵辙

诗词在相应的结构位置使用相同或相似的韵母,称为“押韵”,它能使吟诵朗朗上口,易于记忆且富于美感。从心理学的角度来看,押韵满足了对统一感的期待。

就我国古代诗词曲赋参照的韵书来说,隋有《切韵》,唐有《唐韵》,宋有《广韵》,元有《中原音韵》等,为创作提供了系统严格的音韵规范。随着时代和语言的发展,当代戏曲、曲艺、诗歌和歌词的创作已经不再拘泥于旧韵书,但仍然重视音韵规律。与传统韵书一脉相承的“十三辙”和《诗韵新编》所分的十八个韵部,都是以普通话字音为标准,为现代汉语用韵提供依据和参考。其中,戏曲和曲艺等创作多依照“十三辙”的规律,一些新体诗和当代人写作的旧体诗则多参考《诗韵新编》的规范。

表1-1 当代韵辙的分类与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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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表

在中国民族民间音乐中,音乐的停顿和诗歌的韵脚往往是对应统一的。朱光潜在《诗论》中认为,这是远古时代诗、乐、舞三者并行的遗迹,是为了统一步调而产生的固定形式。在歌曲创作中将韵字和音乐停顿结合起来,既保持了歌词的韵律美,也能使得音乐结构中的句法清晰并富于逻辑。

江苏民歌《茉莉花》的歌词中,大多数句子都用“发花”辙的韵字收尾,只有“我有心采一朵戴”这句不押韵,从歌词的内容和形式上都带有转折的意味。在《茉莉花》的旋律中,包含韵字的句子全都落在徵调式的主音B或宫音E上,并用强拍长音形成乐句停顿。不押韵的句子则收在不够稳定的商音f上,且时值也较短,虽然仍占据强拍位置却未形成明确的句法停顿,而是与结束句合并成为一个长乐句。这正是以歌词韵辙特点作为处理音乐句法的参照和依据,使歌曲呈现出灵活自然的长短句特点。

例1-1 江苏民歌《茉莉花》片段(仅保留第一段歌词)

从《长相思》的旋律句法和落音处理能看到作曲家对韵辙特征的重视。诗歌抒发了对过去美好岁月的沉思,情绪变化丰富。马思聪在呈示段将六句诗歌处理为五个乐句,以调式落音的频繁变化来象征诗歌中情绪的起伏。韵字的音高处理上,“安”和“阑”分别落E徵调式的宫音和主音,“寒”和“叹”都落G徵调式的主音,对调性和结构起到重要的支撑作用。节奏处理上,韵字全部放在次强拍上唱两拍,与诗歌的停顿一致。“叹”甚至放在强拍上唱四拍,造成乐段结束所需的终止感。

例1-2 马思聪《长相思》(〔唐〕李白诗)片段

再来看看歌词翻译中的韵辙处理情况。严格的诗歌翻译要求保留原诗原韵,但歌词翻译还必须考虑诗句与音乐的结合关系。《男低音的乐趣》的英文歌词是两节四行诗,韵脚呈现出aa/bb/cc/bb的对韵组合。翻译后的中文歌词采用“衣欺”辙的同韵组合,韵母“i”的读音与原文中出现最多的押韵元音[i]和[i:]相近,最大限度地保持了原诗的韵律特点。

表1-2 [美]F.D.布卢姆菲尔德《男低音的乐趣》(F.D.布卢姆菲尔德词,路美琳译配)的歌词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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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音具有一定的色彩特征。由于韵字在诗词中处于重要的结构位置,又循环往返地出现,它的字音对于传达作品的感情色彩起到一定的作用。鲁允中编写的《韵辙常识》一书,根据韵辙的响度把“十三辙”分为三类:“发花”“言前”“人臣”“江洋”“中东”这五道辙的韵腹是开口较大的元音,又因收在有鼻腔共鸣的韵尾而具有较高的响度,被称为“洪声韵”;“乜斜”“衣欺”“灰堆”“姑苏”这四道辙的韵腹开口不大,因响度较弱而被称为“细声韵”;介于以上两者之间的“梭波”“怀来”“由求”“遥条”这四道辙则被称为“柔和韵”(见表1-1)。一般来说,洪声韵适合表达慷慨激昂或热情洋溢的情感内容,而细声韵与柔和韵则更适合表达忧郁凄婉或惆怅哀伤的情感。但韵辙音色和内容感情的呼应也不绝对,因为歌词和音乐还受到其他要素的影响。如果作曲者了解这些规律,就能够在音乐创作中获得主动。

《你是这样的人》的歌词充满了崇高与歌颂之意,且富有激情。韵字押音色洪亮的“人臣”辙,其余大多数不押韵的句子也落在属于洪声韵的字上。这首音乐作品的恢宏气势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一方面是娴熟的作曲技术使然;另一方面,音色洪亮的韵辙使歌唱家的共鸣得以更好发挥,可谓如虎添翼。

例1-3a 三宝《你是这样的人》(宋小明 词)

把所有的心装进你心里,

在你的胸前写下,(“发花”辙)

你是这样的人。

把所有的爱握在你手中,(“中东”辙)

用你的眼睛诉说,

你是这样的人。

不用多想,不用多问,

你就是这样的人。

不能不想,不能不问,

真心有多重,爱有多深?

把所有的伤痕,藏在你身上,(“江洋”辙)

用你的微笑回答,(“发花”辙)

你是这样的人。

把所有的生命,归还世界,

人们在心里呼唤,(“言前”辙)

你是这样的人。

例1-3b 三宝《你是这样的人》(宋小明 词)片段

不过,字音的色彩与情感表达协调一致,只是诗词创作的最佳境界;当两者的关系并不密切时,歌曲创作中就要设法调动作曲技术来达到表现目的。《热血》是深情悲壮的爱国题材作品,但歌词的韵辙是柔和的“由求”辙。冼星海在音乐处理上使用明亮的大调调性,采用强弱交替明显的四二拍突显出进行曲的体裁特征,歌曲的主题句集中在高音区,赋予人声以饱满高亢的情绪,并合理地使用重音和休止强调语气上的坚定。这一系列的音乐技术处理,使作品充分传达出爱国情绪的感染力。

例1-4a 冼星海《热血》(田汉 词)

谁愿意做奴隶!

谁愿意做马牛!

人道的烽火燃遍了整个的欧洲,

我们为着博爱、平等、自由,

愿付任何的代价,

甚至我们的头颅!

我们的热血地泊尔河似的奔流!

任敌人的毒焰胜过克里色姆当年的猛兽,

但胜利终是我们的,

我们毫无怨尤。

瞧吧!黑暗快要收了,

光明已经射到古罗马的城头!

例1-4b 冼星海《热血》(田汉 词)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