撬开 DNA之锁PICKING DNA'S LOCKS
不过,乌龟进化过程中的基因混合还是比野兔的多。奥斯丁·伯特发现生物寿命的长短和基因重组的数量有关系,这也正是红皇后效应起作用的证据。一个世代的时间越长,就越需要更多的基因混合来抵御寄生物的侵袭。贝尔和伯特还发现,只要存在一种代号为“B-染色体”的寄生物染色体,就会引发物种额外的重组(更多的基因混合)。因此,性似乎是对抗寄生物的武器,但是,它又是如何对抗的呢?
暂且把跳蚤和蚊子放在一边,让我们先看看那些致病的病毒、细菌和真菌。它们是大部分疾病的起因,也是侵入细胞的高手。真菌和细菌的目的是吞掉细胞,病毒的目的是破坏遗传机制以制造新的病毒。不管怎样,它们必须侵入细胞。为此,它们利用蛋白质分子侵入细胞表面的其他分子,即所谓“结合蛋白质”。寄生物与寄主之间的竞争都和结合蛋白质相关。当寄生物配上了新的钥匙,寄主就换锁防盗。这是种群选择论者关于性的一个说法,即任一时间,有性物种都有很多把不同的备用锁,而无性物种的锁却是同一模式的。有了正确的钥匙,寄生物就可以迅速地消灭无性生殖的物种,但却无法如此对待有性生物。引申到农业生产,若我们在田地里单一种植同系交配的小麦和玉米,就容易招致作物流行疾病,必须大量使用农药才能制止。
红皇后的例子比它更微妙也更有力度。性产生的后代比无性生殖复制出来的个体生存概率大,性的优势在一个世代中就可以体现。同一世代的无性生殖个体因为拥有共同的门锁,一旦被寄生物找到正确的钥匙,很快就会攻破门锁,因此可以确定的是,这种锁在几世代之内必须废弃。稀有的东西才最珍贵。
有性物种可以依赖某种锁库,这是无性物种无法做到的。锁库有两个意思大致相同的学名:杂合性和多态性。当近亲繁育时,它们就会随之消失。这就意味着在整个物种(多态)和每个个体(杂合)中,任何时刻都有不同版本的相同基因。西方人蓝眼睛和棕眼睛的多态性就是个典型的例子,多数棕眼睛的人都携带着蓝眼睛的隐性基因,他们是杂合体。对于忠实的达尔文论者来说,这种多态性和性一样令人困惑,因为这说明两种基因都很好。当然,如果棕眼睛比蓝眼睛有微小的优势(或者说得更确切一些,如果正常基因比镰状细胞性贫血的基因好),其中的一种基因就会逐渐消灭另一种基因。那为何我们身上还存在各种各样其他版本的基因呢?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杂合基因?就镰状细胞性贫血的例子来说,因为镰状基因可以帮助攻击疟疾病毒,因此我们可以说在疟疾高发地区,杂合基因(具有一个镰状基因和一个正常基因)要比正常基因好,纯合体(具有两个正常基因或两个镰状基因)则会遭受疟疾和贫血的折磨。
这个例子经常出现在过去的生物教科书中,因此人们很难意识到它不只是个趣闻,而是个常见的论题。该例子指出,许多声名狼藉的多态基因,如血型和组织相容性抗原等,都是影响抗病性的基因,也就是基因之锁。而且,许多多态基因都非常古老,经历了许多世代。例如,人体内有多个版本的基因,在牛体内也有多种版本的类似基因。奇怪的是,人类和牛的基因版本中居然有相互重合之处,这就意味着你的某些基因可能和牛的基因是一样的,其相似程度可能高于你和配偶的基因的相似程度。语言也有相似的情况,比如,世界各地用来表述“肉”的词语,英美国家用“meat”一词,法国用“viande”,德国用“Fleisch”,而在新几内亚一个与世隔绝的石器时代的村落里人们也用“viande”指代肉,但相邻的村落却使用“Fleisch”一词。相比语言上的相似性,基因中的相似性要惊人的多。似乎有一种强大的力量在发挥作用,从而确保基因的各种版本都能生存,并且变化不大。
我们几乎可以肯定这个力量来自疾病。一旦基因锁变得稀少,那么寄生物的基因钥匙必定也会变少,这样一来基因锁就会占据优势地位。在这种稀有至上的情况下,每个基因都在强盛与衰败中徘徊,基因不会灭绝。诚然,还有许多机制有利于多态性,这将使稀少的基因较普通基因更具有选择优势。就连猎食者也常常选择普通形式而忽略稀少形式。科学家曾经做过一个实验:在鸟笼子中藏了一些食物,并将多数食物染成红色,少数染成绿色,鸟儿很快明白了红色的食物可食,从而忽略了绿色的食物。霍尔丹首次认识到,寄生比捕食关系更能帮助生物种群保持基因的多态性,尤其是在寄生物侵犯新物种的成功概率增加、侵犯旧物种的成功概率减少时,情况更是如此。这就是所谓钥匙与锁的案例。
锁和钥匙的比喻值得我们深入分析一下。比如,亚麻的5种基因中有27个版本,可以抵御锈菌的侵蚀,这也就相当于5把锁有27种变化。锈菌也有相应的钥匙去攻破亚麻的每一把锁。锈菌的攻击力度取决于它的5把钥匙与亚麻的5把锁的契合度。这与真正的钥匙和锁有所不同,因为它们只是部分契合。锈菌不必打开每一把锁就可以传染亚麻,但锁被打开得越多,毒性就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