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虔信与无神

侍卫长是个老实人。

而天底下最容易忽悠的，就是老实人；最难忽悠的，也是老实人。

林鹿半诱导半忽悠地把人劝了半天，没能让人成功反叛，却意外套出了其他消息。

比如……在这个信仰为上的国家里，即将继任下一任国王的王储殿下，是个无神论者。

“有时候我觉得殿下说得也挺对的。”侍卫长的眼里带着困惑，“神明每年都要选取活人作为祭品，但祭司大人不是说‘神爱世人’吗？”

“——既然神爱世人，为何又要让人痛苦呢？”

自然是因为神并不爱人啊。

林鹿垂下眼，看着侍卫眼中真实的困惑，说道：“因为人只有遭受苦难，才能拥有美好的品质。”

尽管侍卫说得十分隐晦，但这绝对不是一个虔信者说出来的话。

而这种思想，已经在王国里隐隐传开了。

现在来说影响不大，但思想这种东西，就像泥土中的草种子，虽然微小，但只要再加上一场微雨，便会生根发芽。

林鹿后退了一步，同侍卫长拉开距离，淡淡地说道：“既然不可同谋，那就动手吧。”

一道身影从打开从窗户翻进来，而林鹿和侍卫长的位置刚刚好就在窗户旁边，林鹿后退一步，那道身影就利落地插进了这两人的空隙之中。

[断流]出鞘，寒冷的刀光划过侍卫的脖子，血液喷溅而出，大部分都喷溅在了徐弈崧身上。

鲜血顺着[断流]光滑的刀身落到地上，徐弈崧收刀归鞘，侧过头看了一眼林鹿。

林鹿绕过他，从背包里拿出一张人皮面具。

【道具：易容面具（珍稀）】

【道具效果：易容为别人，共五次使用机会，变化/摘下算作一次。】

【使用条件：目的者血液涂抹在面具上，即可易容为目的者的模样。】

他弯下腰，在侍卫长还没凉透的尸体上沾了一点血，涂到面具上，丢给了徐弈崧：“喏，你要的‘身份’。”

“既能光明正大的靠近王储，也能以保护之名随着跟着大祭司这位关键人物，怎么样？”

徐弈崧接过道具，凉凉地斜了他一眼：“先别嘚瑟了，你在副本这段时间，活动区域只有这点地方，估计消息也不怎么灵通。民间对你这位大祭司的怨气可不小，看起来位高权重，实际上已经被国王架得只剩个空架子了。”

“如果不是因为祭典在即，你可能已经被人偷偷杀了。”

林鹿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还未痊愈的腹部，对他这句话倒也不怎么怀疑。

这样一来，也就能解释林鹿进入副本后，周围种种的异常。

尽管周围的侍卫侍女对林鹿都保持着基本的恭敬，王储也不敢在明面上对他做什么，但仔细一看……周围这么多伺候的人，居然没有一个是“大祭司”的人。

但是从王储包括侍卫对“大祭司”的忌惮又可以看出，这位大祭司绝对不属于安安静静被人剥夺权利的人，为什么他会任由情况这样发展下去呢？

林鹿不由得对现在的处境产生了怀疑。

这个副本的线索一重套着一重，在你以为自己拨开迷雾的时候，又坠入了更深一层的蜘蛛网。

徐弈崧把【易容面具】往自己脸上一按，薄薄的面具瞬间贴合他的脸，将他的脸部肌肉和骨骼修改抹平，正要处理尸体和血迹的时候，被林鹿拦住了。

“不用。”林鹿往自己脸上衣服上也蹭了点血，“你把他的衣服和你的衣服换过来，伪装……”

林鹿说这句话的时候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站起来后退两步，打量了一下徐弈崧的身高和周身的气质，沉思片刻：“……算了，就这样吧，把他的脸划花，身上的伤口随便做一下就好。”

徐弈崧对此表示质疑：“你确定吗？”

“反正我跟王储之间的矛盾已经不可调和了。”林鹿毫不在意地说道，“副本主线的重点肯定不在这里，我跟他矛盾激化，说不定还能找到其他的线索。”

……而且，林鹿隐隐有一种预感。

这个王储可能已经猜到他不是原来那个“大祭司”了。

在民间散播谣言，一点一点动摇人心，再慢慢架空“大祭司”的人，怎么可能是个没有头脑的蠢货呢？

这番行径，只能说明这些王储故意伪装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林鹿对他产生轻视。

不过这也只是猜测，具体如何，还得换个思路进一步试探。

林鹿故意打碎了放在一边的花瓶，立刻有侍女敲了敲门：“祭司大人，发生什么了吗？”

林鹿惊恐地说道：“有人要刺杀！救命啊——”

侍女长当机立断推门而入，看到了喷溅的血液和倒下的侍卫长，以及站在窗前的大祭司和刺客。

然后，她看见祭司大人抬起手，指了指地上倒下的侍卫长：“就是他，妄图刺杀我，然后被侍卫长杀了。”

侍女长：“？？？”

“就这么去跟你们的殿下说吧。”林鹿扬了扬下巴，“他能听懂。”

侍女长知道自己卷进了麻烦事里，不敢多说什么，连忙弯下腰：“是。”

“你身边是一个能用的人都没有啊。”徐弈崧似乎有点想笑，“明明抽到了高身份，怎么这么拉呢？”

林鹿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几天不见，怎么被人砍了一刀，还被通缉了啊？”

徐弈崧：“……”

林鹿：“……”

眼见着两人之间的氛围逐渐凝滞，林鹿率先打破这份沉默：“别跟我杠了，除了伤到你的那个玩家，你还找到其他玩家了吗？”

“对我出手的那个玩家是楼风琴，既然她在王储身边，楼魏云应该也在皇宫里。其他两个玩家没看到。”

林鹿摸了摸下巴，点了点头，忽然问道：“你发现系统规则的问题了吗？”

【玩家需要在12日内找到自己的祭品或祭司，同时对其他NPC掩饰自己的玩家身份，如果被NPC发现异常，则会被这个副本的‘神明’进行规则处决。】

【在这个副本中，玩家没有阵营，只需找出玩家中扮演祭品或祭司的玩家，以及其对应的祭品或祭司，在正确则加5分，错误则扣十分。】

【12日后，玩家必须提交自己对应的祭司或祭品，其他人的不强制提交，不可重复提交。】

【玩家初始分数为10，副本结束时，将自动抹杀倒数第一和总分第一的玩家。】

【在本次噩梦副本中，玩家无法通过体力恢复剂和精神恢复剂恢复自己的体力值和精神值。】

林鹿把开场的系统规则一字不漏地复述了一遍。

“发现了。”徐弈崧的声线一向偏冷，进行逻辑分析的时候莫名给人“机器在运转”的既视感。

“系统一直在强调‘祭司’与‘祭品’的关系，从而弱化了其他身份在这个游戏里的重要性。”

“为了提高自己的个人分数，又不至于自己的分数太高从而被抹杀。其他身份的玩家自然会对祭司和祭品给予最大程度的关注。”

“比如我。”徐弈崧左眼眼角的泪痣为他平添了一份阴森，“我作为一个无身份者，第一个关注的当然就是大祭司。”